宋婉仪从宣武门走到景仁宫,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觉到这皇宫居然如此大。
大到她一想到待会儿她还得原路返回,就想随便抱一个俊侍卫哭一场。
天杀的沈怀谦,她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好心爽快放她自由。
敢情是想靠着折磨她的方式,让她明白在宫外讨生活有多么不易。
但再如何不易,也比被锁在深宫虚度光阴强。
更何况,万事开头难,只有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了,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宋婉仪挺直腰背,长长舒了一口气,迈入了景仁宫。
“下官礼部右侍郎宋婉仪,求见皇后娘娘。”宋婉仪撩袍在殿外端正跪下,朗声道。
很快,琥珀便从殿内走了出来,“宋大人,里面请。”
宋婉仪心中有些诧异,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会被章如雅刁难一二,在外面多跪些时候了,但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放她进去了。
昔日,她是宠妃,自然有自傲的资本。
而如今,她是官员,那么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宋婉仪对着琥珀客气的点点头,“有劳琥珀姑娘通传。”
琥珀面对礼数这样周到的宋婉仪,将已经到了嘴边嘲讽的话给吞了回去。
这还是她认识的嘉贵妃吗?
要知道,她第一次见到嘉贵妃,就被嘉贵妃赏了一巴掌......
宋婉仪低着头,跟在琥珀身后进入殿内,在正厅看见了一身凤袍的的章如雅。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宋婉仪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低着头跪拜。
坐在上首的章如雅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宋大人?”
“下官在。”宋婉仪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本宫竟不知,宋大人有如此抱负,放着宠冠后宫的嘉贵妃不做,偏要去巴巴地到处给人跪拜,不知宋大人如今心里,可好受啊?”
章如雅看着宋婉仪这副伏低做小地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口讥笑道。
“回皇后娘娘,人各有志,下官如今官职微末,跪拜乃是礼数,下官心中并无任何不妥。”宋婉仪的声音很稳,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听说宋大人为了官职,转身便关闭了女学,当初那个满嘴谁说女子不如男,鼓励女子明事理的嘉贵妃,哪儿去了?”
章如雅用手帕抵着嘴唇,但也依然难掩嘲讽。
“回皇后娘娘,民间盛传昔日的嘉贵妃菩萨心肠,但下官是宋婉仪,下官并不是圣人,女子明事理一事道阻且长,也不是下官凭一己之力便可做到的,若是皇后娘娘如此关心天下女子的教育,何不奏明陛下,重开女学?”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之表率,相信若是皇后娘娘主张重开女学,必定能让天下女子明事理,辨是非。”
宋婉仪一脸诚恳。
想道德绑架她,只可惜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章如雅冷哼了一声,她才不愿意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看着女学关闭,她心中高兴,忍不住戳戳眼前人的心窝子罢了。
“既然宋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便不要再让本宫看到你宋大人,再兴女学此等,有违道德伦常之事。”章如雅一脸不屑地说道,“否则,当日的嘉贵妃本宫拿捏不了,这礼部右侍郎,本宫还当真是不怕。”
“皇后娘娘说笑了,下官既然坐上了礼部右侍郎的位置,掌管天下学府,若是天下女子坚持明事理办学堂,下官也没有理由拒绝。”
宋婉仪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宋大人真是牙尖嘴利,本宫最不喜这样的人,那便罚宋大人在此处跪足两个时辰吧。”章如雅在琥珀的搀扶下起身,“宋大人跪完之后,自会有人给宋大人想要的东西。”
“是,下官谢皇后娘娘教诲。”面对要罚跪两个时辰,宋婉仪丝毫不见任何恼意。
皇后瞟了宋婉仪一眼,转身进入了内室。
正厅内,宋婉仪端正的跪在地上,面容和缓一脸坦然。
内室内,琥珀小心地给章如雅捶打着腿部,“娘娘,咱们这样罚宋大人,皇上会不会......”
“纵使皇上责罚,本宫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章如雅眼神森然。
如今她这副模样全是拜宋婉仪所赐,承宠已经是不可能再承宠了,那么还奢望陛下的怜惜吗?
她如今能抓住的,只有陛下的愧疚。
今日她发落宋婉仪,就算是陛下问责起来,也会重新提起,她为了那防疫良方,究竟牺牲了什么。
如此,她心中便有底气。
宋婉仪在内室跪着,心中这会儿已经盘算得差不多了,这个亏她可不会默默咽下。
常德全进入正厅,见到的就是一袭红色官服的宋婉仪静静地跪在地上,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宋大人,为何还在景仁宫,陛下那边等着您过去回话呢。”
章如雅此时也适时的出来,笑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婉仪,“既然是陛下有请,宋大人便快过去吧。”
宋婉仪跪在地上没有动,“常公公说笑了,下官此次进宫是受礼部之托向皇后娘娘询问一些宫中事宜,并没有求见皇上。”
“哦?”章如雅闻言,略带惊讶地看着常德全,“是如宋大人所言吗?”
“奴才许是听错了......”常德全心里那叫一个怨声载道。
陛下就差把台阶立在您脚下了,可您是一步也不肯挪啊!
宋婉仪依旧保持着跪姿,“若陛下有事要询问微臣,微臣结束公务之后,自会去御书房拜见陛下。”
开玩笑,她都在这儿跪了一刻钟了,现在让她起来?
门都没有!
再者,她对单独面见沈怀谦很抗拒。
她做不到如圣人一般心中不起波澜,只能敬而远之。
常德全无奈,只能转身离开了景仁宫。
沈怀谦见到常德全一个人回来,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如此倔么?
宁愿在皇后宫中受辱,也不愿意接受他的援手?
她这是,在跟他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