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洞中,墨沉找出一件素净的长衫给玄青换洗,玄青便在山洞深处的山泉中简单洗漱了一番。
换好衣裳后,她回到山洞中,目光落在那张唯一的石床上,石床上墨沉已经铺好了被褥。
玄青不禁有些局促,只有一张床,这该如何是好?她看向墨沉,他也换上了一件宽松轻便的长袍,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玄青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可以用来睡觉的地方,但除了石床,山洞里只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以及一堆干草。
墨沉抬头望向玄青,微微一笑:“为何傻站在那里?你在找什么?”
玄青道:“没……没什么,只是这里只有一张床,要不你睡床,我睡地下吧。”
墨沉放下手中的书,随意地扫了一眼石床:“这石床甚是宽敞,足以容下我们两人。不如这样,你我各睡一侧可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绝不会逾矩。”
玄青却一脸坚定地摇着头:“不可以的!花翎姐姐告诉过我,男女之间唯有成亲后,方可同床共枕。我们是绝对不可以睡一张床的!我睡在地上就好,没关系的,我有凝炎玉,不怕冷的。”
墨沉沉默了片刻,随即站起身来:“那也应当是我睡在地上,你是客人,岂有让客人睡在地上的道理。你且睡在床上,我自有办法。”
玄青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墨沉已经转身走向山洞的一角。
不一会儿,他抱着一堆干草走了过来,将干草铺在了石床旁,又在上面铺了一张藤席,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床铺。
“我就睡在这里吧,你快上床休息吧。”墨沉拍了拍简易床铺,对玄青说道。
玄青知道再推辞也是无用,只好点了点头,接受了墨沉的安排。
玄青躺在床上,目光落在了墨沉那张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上。只见墨沉侧卧其上,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闭上眼睛,很快便也沉沉睡去。
山洞中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是这寂静并未持续多久,便被玄青的一声尖叫打破。
墨沉猛地坐起身来,望向床榻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玄青:“青儿,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玄青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我……我梦到好多好多血……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墨沉站起身来,坐在了床沿上。他轻拍了拍玄青的后背,柔声安慰:“别怕,青儿,那不过是梦,不是真的。”
玄青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仍沉浸于梦境之中尚未全然清醒。
墨沉伸出手,想要拭去玄青额头上的汗水。
玄青却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往床榻里面缩了缩:“我……我没事……”
墨沉的手悬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了回来:“若是还害怕,就叫醒我,我陪着你。”
玄青点了点头,往上拉了拉被角,将脑袋蒙在了被子里。
墨沉静坐了片刻,重新躺回了自己简易的床铺上。
山洞内再次恢复了平静,直至第一缕晨曦透过洞口洒入,玄青方从睡梦中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望向墨沉的床铺,墨沉仍然躺在那里,他的脸色有些潮红,不时传出咳嗽声。
玄青连忙坐起:“墨沉,你怎么了?”
墨沉勉强笑了笑:“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些头晕脑胀。”
玄青下了床榻,走到墨沉身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你的脸好红啊。”
墨沉微微摇头:“无妨。”
他坐起身来,望向山洞外:“时辰已不早,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
玄青担忧地望着墨沉:“可是你现在这样子,真的能赶路吗?要不我们再休息一日吧。”
墨沉道:“你不是急着回西风吗?我没事,这点小病小痛,耽误不了行程。”
玄青扶起了墨沉:“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一定是因为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又睡在地上着了凉。唉,应该我睡地上的……”
墨沉并未执意拒绝,顺从地由玄青搀扶着,移步至石床上躺下。
玄青坐在床边:“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换一下药吧!”
墨沉点了点头:“有劳了。”
玄青褪下墨沉的衣衫,重新为他包扎好伤口,又帮他盖好了被子:“你身上好烫啊,一定是发烧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熬点粥。”
玄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束紧发髻,便开始忙碌起来。
墨沉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待他醒来时,山洞内已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粥香。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坐在石桌旁的玄青。她正手持针线,专注地缝补着自己的长袍。
石桌上摆放着一束鲜花,还有一盘洗净的野果。
洞口处系着一根长长的绳索,上面晾晒着几件湿漉漉的衣衫,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墨沉凝视着眼前这幅宁静的画面,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便是家的感觉吧?
玄青察觉到了墨沉的目光,转头冲他微微一笑:“你醒了啊?感觉好些了吗?”
墨沉坐起身来:“嗯,好多了。”
玄青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喝点粥吧,我刚熬好的。”
墨沉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玄青坐在一旁,端详着墨沉的脸庞:“你的脸还是红红的,要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呢?”
墨沉喝完粥,将碗递给了玄青:“别担心,我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只需休息两日便可恢复。”
玄青接过碗:“好,那你好好休息!”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想吃面条吗?我看见这里有面粉,若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做。”
墨沉道:“做面条可不简单,你会做吗?”
玄青点点头:“当然会啦,是凌云哥哥教我的,他做得面条可好吃啦!”
墨沉闻言,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好啊!那我倒想尝尝你的手艺。”
“好,我这就去做!”
玄青站起身来,走到山洞的一角,开始忙碌起来。
墨沉则又躺回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玄青忙碌的身影,似入了迷一般。
不久,玄青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
她将面条放在石桌上,又取来两双筷子:“墨沉,面条做好了,快来尝尝吧。”
墨沉起身,走到桌边坐下,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嗯……好吃!”
玄青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真的吗?我还担心做得不好吃呢。”
墨沉拿起筷子,递给玄青:“你也快吃吧,你今天忙碌了一天了。”
玄青接过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罢面条,玄青起身收拾着碗筷,对墨沉说道:“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收拾一下。”
墨沉望着玄青忙碌的身影:“青儿,辛苦你了。”
玄青微微一笑:“没关系,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墨沉起身,重新躺回床上。他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两天,玄青则一直不停地忙碌着,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每一次墨沉醒来时,总是看见她忙着各种各样的事。
她将山洞内的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还在各个角落摆放上鲜花,使得洞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此时的她,正手捧术法书,研究着石桌上炼丹的器具。
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秀眉微微蹙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书页。
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长衫,衣襟松垮地半敞着,斜斜地挂在肩头,摇摇欲坠,不经意间展露出胸口处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
她却浑然未觉,那双清亮的眼眸始终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的术法书。
她的头发似乎刚刚洗过,带着微微的湿气,随意地盘绕在头顶,仅用一支青玉发簪稍稍固定。
几缕发丝从盘发中逸出,肆意地垂落在她修长的颈项间,不时拂过她胸口的那片白皙。
墨沉的目光被那片惹眼的白皙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他的心跳随着那几缕发丝的摇曳剧烈跳动,仿佛那发丝在撩拨着他的心。
玄青终于察觉到了墨沉的目光,她抬起头来,与墨沉的视线交汇:“你醒了啊?快帮我看看这炼丹术法,我琢磨了好久,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她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床榻边,将手中的术法书递到墨沉面前。而随着她的靠近,那片白皙也一同凑到了墨沉眼前,近在咫尺。
墨沉竭力将目光从那诱人的白皙上挪开,转向她手中的术法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一个字。
玄青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可墨沉始终呆呆地望着书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禁有些疑惑:“你也看不明白吗?”
墨沉将目光移向了玄青的脸庞,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玄青微微蹙眉:“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放下手中书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墨沉轻轻摇头,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的脸上没有东西,只是……只是你太过美丽,让我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玄青微微一愣:“是吗?我真的有那么好看吗?花翎姐姐和梦晓妹妹也总夸我生得好看,我倒是觉得花翎姐姐更好看!她的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我看见她笑,总是会忍不住跟着一起笑!等我们到了西风,你见到花翎姐姐就知道啦!”
墨沉眸中的温柔愈发浓郁:“于我而言,你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无人能及。”
玄青又是一愣,她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墨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墨沉,你……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墨沉那线条分明的唇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玄青,一刻也不曾移开:“哦?哪里怪了?”
被墨沉那如火焰般炽热的眼神紧紧锁住,玄青顿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抿了抿唇,试图组织语言来表达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就是……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好奇怪。你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覆盖在墨沉的额头上,试探着他的体温:“嗯......好像不烫了啊。”
墨沉突然伸手一把捉住玄青的手,用力按在胸膛上:“我没有烧糊涂,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青儿,我想一直这样陪着你,你愿意吗?”
玄青猛地抬起头,惊愕地望着一脸认真的墨沉:“墨沉,你……你这是何意?”
墨沉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玄青,眸中的情感浓烈的几欲溢出:“青儿,我喜欢你,我想与你共度此生。”
玄青不禁怔住了,她本能地想要抽回被墨沉紧紧握住的手:“墨沉,你......你先放开我!我……我告诉过你了啊,我已经和柳繁生订下婚约了!”
墨沉依旧紧紧握着玄青的手,毫无松开之意:“那又如何?你尚未成亲,不是吗?只要你一日未成亲,便可随时解除婚约,另作抉择。”
玄青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抹极为严肃的神情:“我为何要解除婚约?我既已向柳繁生许下诺言,又岂能如此轻率地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呢?”
墨沉沉默了片刻:“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心动吗?那你为何对我如此关怀备至?”
玄青道:“我不知道何为心动,我之所以照顾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你不是说过,朋友之间应当互相扶持、彼此照应吗?”
墨沉用力一拽玄青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轻声在她耳畔呢喃:“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何为心动.......”
玄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瞬间回过神来,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我不想知道!墨沉!你若再这般无礼,我真的要生气了!我告诉过你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墨沉凝视着玄青因羞愤而涨得通红的脸颊,沉默了片刻:“你为何不想知道?你是想逃避自己的心意吗?”
玄青挺直了身子,一脸正色地说道:“我为何就非得知道不可?即便弄明白所谓的‘心动’究竟为何物,又有何意义?我可是若水仙君的弟子,仙君心系天下苍生,独自镇守万妖窟长达百年。
作为他的弟子,我怎能终日沉溺于儿女私情。那样,岂不是有辱师门?我只想努力修行,有朝一日能像仙君那般强大,可以与他并肩作战,共同镇守万妖窟,护佑天下苍生!而非将时间浪费于探究这些情爱琐事!”
墨沉道:“这世间之人千千万,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之人何其难得?又怎能算是浪费时间呢?”
玄青道:“如今我修为尚浅,若不全力以赴去潜心修炼,反而沉溺于儿女私情,怎能不算浪费时间?”
墨沉道:“我并非要你沉溺于儿女私情,荒废修行。若我们能结为连理,便可一同修行,共同进取,如此一来,既能成就美满姻缘,又可在修行之路上不断精进,岂不是两全其美?难道你不想拥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情感吗?”
玄青道:“独属于自己的情感?凌云哥哥的父亲,还有你的父亲都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可见,所谓的钟情,所谓的倾心,未必能天长地久。与其将时间耗费在这虚无缥缈的情感上,我宁愿倾尽全力去刻苦修行,提升自身的实力。唯有如此,方能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墨沉不禁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追问道:“既然你对于儿女情长之事这般不屑一顾,又为何愿意嫁给柳繁生?莫非……你是嫌弃我不够富有,无法给你富足的生活?”
玄青秀眉微蹙,面露愠色:“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是为何?”墨沉霍然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一步步向玄青逼近,“你宁愿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也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吗?你不必担心,家师临终前特意留下了一笔极为丰厚的财产予我,足以让你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
玄青被墨沉逼得步步后退,直至背脊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再也无路可退。
她抬起头来,恼怒地看向墨沉:“你是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并非因为那些。我现在只想潜心修行,钻研道法仙术,不想探究这些儿女情长之事,这些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况且,我们相识至今也不过短短数日罢了,你为何突然就说喜欢我?你当真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墨沉向前迈进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玄青的身躯,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让玄青的视线里只剩下他自己。
他那双深邃如潭的眸子紧紧锁住玄青的眼眸,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我知道,我们相识时日尚浅。但感情之事本就难以捉摸。难道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听起来或许有些荒唐,但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被你深深吸引。这些时日,我们共同经历了许多,我更加确信,我想要与你共度此生。”
墨沉抬手托起玄青嫣红的脸颊,使得两人的目光更为紧密地交织:“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心动,不然你为何会脸红?”
玄青猛地挥开墨沉的手,“你简直是太无礼了!我只是被你气得而已!”
墨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哦,是吗?那你为何每次帮我换药时,总会偷偷多看我几眼?你很喜欢我的身体,不是吗?”
玄青眸光一颤,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我.......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很强壮.......很......”
墨沉轻笑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戏谑:“嗯?很什么?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无妨,既然你羞于启齿,那便由我来替你说出心中所想吧——很好看,是不是?你.......对我的身体动了心,对吧?”
玄青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墨沉一眼,双手用力推向他那不断逼近的胸膛:“墨沉,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也不会再视你为朋友了!”
墨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把捉住玄青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似是要将她所有的抗拒都融化在他的怀抱之中。
玄青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慌了神。
她在墨沉的怀中拼命挣扎着,“墨沉,你放开我!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简直是无礼至极!”
尽管玄青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奈何墨沉的力气实在太大,她的反抗在墨沉面前犹如蚍蜉撼树般无力。
而她因奋力挣扎变得凌乱不堪的衣衫,以及肆意散落的发丝,还有因过度用力而涨得通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落入墨沉眼中,反倒更像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欲拒还迎,令他愈发难以自持。
他低下头,用高挺的鼻尖轻蹭了蹭玄青的额头:“青儿,别怕,我绝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太过喜欢你了,喜欢到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将你拥入怀中,永远不让你离开我。”
玄青急忙偏过头,极力躲避着墨沉的触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啊?我让你放开我!”
她气极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哭腔,可是,这丝哭腔落入墨沉的耳中,却犹如勾人的娇喘。
“不必如此害羞,此处并无他人......”
墨沉一只手臂紧紧环住玄青的腰肢,将她牢牢束缚在怀中,不容许她挣脱分毫。
腾出的另一只手则托起玄青的脸颊,俯身便要吻上她的唇。
玄青顿时又惊又怒,她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了墨沉的腰侧。
“你若再不放开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墨沉显然没有料到玄青会有此一举,不禁愣住了,即将落下的嘴唇也随之一滞。
趁着墨沉这短暂失神的间隙,玄青猛地发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