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繁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琉璃小筑,小院内一片寂静,静得几乎让人感到窒息。他不由自主地走向玄青的房间,推开门,走进屋内。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清气息。
他缓缓踱步至梳妆台前,低头凝视着桌上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描绘的是一对男女,女子容貌秀美,身姿纤细,正是玄青;男子的衣着、发丝皆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唯独脸部的眼睛模糊不清,只精心地描绘出了鼻子与嘴巴。这幅画应该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生辰贺礼吧?柳繁生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画中女子的脸颊,感受着那细腻的笔触。画尚未完成,她为何会突然离去?他找遍了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难道她真的返回云外天了吗?他的目光转向梳妆台上的一件男子长衫,伸手拿了起来。他摩挲着长衫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笑意。这应该是她亲手缝制的长衫吧?
柳繁生放下手中的长衫,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了挂在房间正中央的那件华丽至极的喜服。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迈向那件喜服,指尖轻柔地滑过衣襟上精致细腻的刺绣。喜服上绣着凤凰于飞的图案,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布料上振翅而起。他心中万般猜想,但最终他宁愿相信魏梦晓的话——她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愿意成亲。她不喜欢太芜院那些繁琐复杂的规矩,也不喜欢中州那些繁文缛节的婚礼仪式,她渴望的是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对她而言,云外天那种超脱尘世的生活才是真正令她向往的。
柳繁奕迈步走进了房间,眼前的哥哥令他几乎不敢相认,他从未见过哥哥如此憔悴的模样,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眉宇间写满了深深的疲惫与忧虑,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破损的长袍,整个人散发出颓然的气息。
“有人故意放走了灵鸟,我已经仔细检查过鸟笼,并未发现任何破损的迹象。”柳繁奕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而且灵鸟天性惧火,它不可能主动接近永燃之烛。这一切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策划。”
柳繁生缓缓转身,目光投向弟弟,眸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谁会这么做?”
柳繁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哥哥,语气中充满了深意:“你认为会是谁呢?”
柳繁生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她虽然对玄青持有成见,但她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柳繁奕道:“那么,你认为还有谁有嫌疑?难道你真的相信玄青是自己逃跑的吗?还是你宁愿相信她会伤害那些看守的弟子,也不愿怀疑你那位善良的好师姐?”
柳繁生微微低下头,眸光黯淡:“她心绪一直都很平稳,若她真的被劫持了,怎会始终如此镇定?”
柳繁奕目光深邃,缓缓说道:“或许她是为了不让你担忧,所以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柳繁生抬起眼眸:“师姐为何要如此?”
柳繁奕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这还用问吗?她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你!她认为你与玄青成亲会毁掉你的前程!你必须设法查明她将玄青藏匿于何处!说不定她是打算将玄青交给玄璃!”
柳繁生沉默了片刻,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他身体微微前倾,将脸庞深深地埋进了双手中。
柳繁奕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哥哥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目光被梳妆台上的那幅画吸引,便伸手拿起那张画,仔细地端详起来。看着画中的女子,他的唇边不由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想到她画工竟然如此精湛,她倒是不客气,将自己画得这样美。他的目光转向画中的男子,注意到那双模糊不清的眼睛。她好似还没有想好如何着墨。他不禁喃喃自语:“这幅画都还没有画完,她怎可能就这样离开了呢?”
疏音缓步走进了房间,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从容不迫。她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柳繁生的身上,眸光微微一震:“繁生,你是怎么了?为何这副模样。”
柳繁奕转头看着她,语气透着一丝讥讽:“表姐出现的总是很及时啊!”
疏音轻轻地,带着一丝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她径直走向柳繁生,微微俯下身子,轻柔地扶着他的肩膀:“繁生,你快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吧。”
柳繁生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疏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师姐,那日在青鸾峰上,玄青不过是在施法将心丝植入我胸口而已,我们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疏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施法?究竟是何等术法,竟需如此失态才能施展?”
柳繁生被问得无言以对,内心深处弥漫着深深的无力感。他望向疏音,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师姐,难道你连我的为人也不相信吗?”
疏音沉默了片刻,然后紧握柳繁生的手臂,试图将他扶起:“我当然相信你,但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你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
柳繁生却一动不动,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决绝的意味:“师姐也不必惧怕玄璃,我已想好应对之策。待到明年紫沅仙尊从梦妄墟归来,我将前往招摇山,撞响震天钟,请求拜见仙尊,将玄璃的所作所为如实禀报仙尊,相信仙尊定会为玄青伸张正义。”
疏音面色一沉:“震天钟?你要以凡人之躯撞响震天钟?”
柳繁生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而坚定:“玄璃所为有违天道,作为太芜院掌门,我有责任坚守道义。而且,我深信凭借我的修为,定能成功敲响震天钟。”
疏音眸光微黯:“你为何现在才向我透露这些?”
柳繁生道:“我只是想让师姐明白,即便玄青不与我成亲,我也定然要这么做。我这么做是出于道义,并非只是为了玄青。”
疏音站直了身体,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是认为玄青的出走与我有关?”
柳繁生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疏音的眼睛。
柳繁奕道:“我已经仔细检查过鸟笼,没有发现任何破损的迹象。灵鸟绝不可能自行逃离笼子,而且灵鸟天生畏惧火焰,它绝不会主动靠近永燃之烛。”
疏音目光转向柳繁奕,声色微凛:“看来你怀疑是我所为?玄青打伤看守弟子逃离天罚涯时,我正在崇言堂传授术法,我可不会分身之术。你若不信,大可以去询问当日听学的弟子。”
柳繁奕道:“那么,表姐,你又如何解释灵鸟逃出鸟笼一事?”
疏音唇角微微一牵,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魏梦晓,灵鸟是由她亲自喂养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其中的原委?或许你应该去调查一下她,而不是在这里无端指责我。”
柳繁奕的目光紧紧盯着疏音,眼神犀利:“整个太芜院,唯有表姐你对玄青持有诸多不满。若非你,还能有谁呢?”
疏音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柳繁奕,语气冷冽如霜:“柳繁奕,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你的表姐。你屡次对我无礼,我已经一忍再忍。但若你再敢无端指责我,我绝不会继续容忍。没错,我确实对玄青的一些行为感到不满,但我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柳繁奕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击:“那我也要提醒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必将追查到底,找到玄青的下落!”
疏音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她选择留下还是离开,与你有何相干?你为何要如此着急,如此执着地寻找她?”
“够了!”柳繁生沉声打断,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怒意。
疏音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柳繁生,静静地凝视着他,沉默了许久。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痛苦、无奈和决绝交织在一起。最终,她轻声开口:“繁生,我理解你心中的痛苦,但此刻并非沉溺于儿女私情之时。你在外奔波的数日里,中州各地的监查司不断传来紧急飞羽令,报告称戾魑的踪迹在各地出现,祸害当地百姓。仲天训究竟有何图谋,我们尚不清楚。繁生,眼下你必须尽快处理此事。”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繁奕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哥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你是傻了吗?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以为她会因此改变主意吗?撞响震天钟?你以为她会忍心看着你去撞震天钟吗?你难道不怕她会因此而迁怒于玄青,甚至杀了她吗?”
柳繁生道:“你怎能如此确信是师姐抓走了玄青?”
柳繁奕的语气愈发坚定:“因为我深知玄青的为人,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她答应过我,会带我前往云外天,她绝不会食言!一定是有人强行带走了她!能做到此事,并且有动机的人,除了你那位好师姐,还能有谁?”
柳繁生眉头紧锁:“当时她确实在崇言堂授法......”
听到这句话,柳繁奕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他急得在房中来回踱步:“那又如何!她根本没必要亲自前往天罚涯,她完全可以指派其他人去执行这一计划。玄青绝不会破坏散灵锁,既然她心甘情愿地戴上,就绝不会中途反悔。天罚涯气温极低,她一向最畏惧寒冷,这一点我们都知道。此外,她没有灵力护身,又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体状况必定极度虚弱。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抵抗。她只需安排人打伤看守弟子,便能轻易地带走玄青。”
柳繁生深深地低下头去,陷入了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