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便看到昨日买的一堆杂物,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她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蹦下来,蹲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挨个摆弄起来。正当她玩得起劲时,忽听屋外传来林烨的声音:“玄青,你睡醒了吗?快看看谁来了!”
玄青蓦地站起来,急急地打开门,一眼看到一个身着粉衫的少女,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的明媚可爱,正是阿苒。
玄青眼眸倏地一亮:“阿苒!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呀。”
阿苒俏皮地歪着头,眯着眼笑:“姐姐,你倒是变了,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玄青好奇地问:“哪里变了?”
阿苒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玄青,微皱着眉:“说不出来,还是你的样子,只是感觉有些不一样了。这眉端怎么还多了一道浅印?以前没有的呀!”
玄青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揉了揉眉端,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有了。想是我在山上摔的,自己也忘了”
林烨轻轻推了一下阿苒的肩膀,轻声说:“好了,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吧!”
玄青拉着阿苒进房内坐下,又从地上提起那个大包裹摊开,兴奋地说:“快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你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阿苒伸手从林烨手中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个小木匣,轻轻地打开盖子,捧在手里递给玄青,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玄青低头看向那两个木匣,只见木匣内分别放着一串洁白如雪的槐花和一小捧紫黑发亮的桑葚。她不由想起阿苒儿时的话,唇边微微一颤:“你居然还记得啊……”
阿苒双眼含笑:“当然记得啊,我说过你回来要给你留的!”说到此,她的声音也略颤了颤:“只是没想到,你这一去就是七年,我每年都会为你留下一些,今年总算是能够亲手交给你了!”
玄青抿了抿唇,轻声问:“你为何还在南梦小院?他们不是答应我会接你去同住的吗?”
阿苒眼眶一红,沉默了片刻,努力地扬起嘴角:“我在南梦小院挺自在的,林大哥时常来看我,只是会想你和弟弟。”
见二人如此,林烨连忙出言劝慰:“既然已经相见了,就应该高兴一些才对。”
玄青挤出笑意,捏起桑葚塞入口中,嚼了嚼,赞道:“真好吃!”
这时,阿苒的目光被桌上那一碟精致的点心吸引住了,她眼睛倏地一亮,惊喜道:“这是天香坊的点心吧?听闻这家店的点心极有名,我还没吃过呢!”
玄青忙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道:“那你快尝尝,我觉得很是一般。师姐每年都给我买许多,我真是宁愿吃祝余草,也不愿吃这些了!”
林烨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起了那满口苦涩粗硬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感慨地说道:“祝余草的味道如此难吃,也只有你能够忍受了。”
阿苒接过点心,轻轻咬了一口,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哇,真的名不虚传呀!这点心真的香甜酥脆,入口即化,姐姐你真刁嘴!林大哥你也尝尝!”
“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些。”玄青笑着将那碟点心推至妹妹面前:“快些吃,吃完我们一同去街市上逛逛,我昨日还没有逛够呢。我们一起去吃街边小食。”
阿苒开心地吃着小点心,眼睛往玄青身上一打量,皱起了眉:“姐姐,你买身衣服换一下吧,你穿这男子服饰,我着实是不习惯,都想叫你哥哥了!”
林烨也随声附和:“ 就是,我都想叫你兄弟了!”
玄青微微一笑:“好,总是被人当作男子,着实麻烦!我们一起去买!”
三人从桌边站起,一同走出房间,欢笑着往街市而去。
与此同时,御风府大厅。
柳繁生与魏凌依约来到御风府,随府内管家穿过庭院步入大厅,王安之和王嫣然已在厅内等候。
“怎么是你?” 王嫣然和魏凌一见面,便开口齐呼。
“你们相识?”柳繁生和王安之齐声问道,竟一字不差。
“你是柳繁生?”王嫣然眼角余光轻瞥魏凌,面露愠色:“哥哥,我不嫁此人,此人甚是无礼!”
“谁要娶你!”魏凌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当即反唇相讥。
柳繁生眉头微皱,低声对魏凌道:“魏凌,休得无礼。”转而面向王嫣然,拱手一礼:“在下柳繁生。”
王嫣然闻声,目光倏尔一转,落于柳繁生身上。只见眼前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她心中立时生出欢喜,又见他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不禁暗赞,好一个俊朗公子,明光君子果然名不虚传。脸上神色已转怒为羞,轻声应道:“你是柳繁生……”
柳繁生答道:“正是。”
王嫣然浅笑不语,转身看向王安之,红唇轻启,似有话要说,却又未发一言。
王安之见她如此,已知其意,便对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然明了。
柳繁生心中暗想,当着姑娘的面提及退婚之事,似有些不妥,于是说道:“王少主,有公事需商议,不知现下是否方便?”
王安之闻言,对王嫣然说道:“你先去吧。”
王嫣然轻点了下头,又悄悄看了一眼柳繁生,方转身缓步走出了大厅。
王安之在厅中太师椅上坐下,侍女随即端上茶水,引柳繁生与魏凌在厅中两侧圈椅落座。
柳繁生轻抿了一口茶,而后将茶杯放在桌上,正色道:“王少主,可知掌天司诛祟神鼎丢失一事?“
王安之闻言,长眉微皱:“我并不知此事,柳公子为何有此问?”
柳繁生道:“前日,林烨押送贵府货物前往扶云城途中,遭藜州人埋伏,马车被劫,我已将抓获的两名藜州人押回监察司审问,二人供认诛祟神鼎已丢失月余,劫走马车是为了寻找神鼎。”
王安之道:“藜州盛产各类奇珍药材,扶云城经营药材生意,往来皆携带大量金银钱财,此次劫车,我本以为这些人只为求财,却不知还有神鼎丢失一事牵涉其中。”
柳繁生闻言,面色微沉,心内并不信他所言。他转念想起王嫣然,当下此事需先说清,便开口道:“今日我来此,实则另有一事。我与令妹的婚约,原是我母亲与蓝夫人的一句戏言,本不必当真。只是如今此事天下皆知,我若不上门说清,恐误了王小姐。”
王安之声色微凛:“你想毁婚?”
柳繁生沉声道:“婚姻之事,应两情相悦,岂能仅凭一句戏言便定二人终生?且我已立志终生不离太芜院,还请王少主代为转达。”
王安之见他神色坚决,想起方才王嫣然神色,不由轻叹一声:“既如此,我替你转达便是,只是明日是她生辰,届时宾客众多,若此时告知她此事,恐会乱她心绪。待她生辰过后,我会与她言明。”
柳繁生抱拳行礼:“多谢!”
王安之起身还礼:“还请二位明日准时赴宴。”
柳繁生作揖道别,随后与魏凌一同走出了大厅。
虞楠见二人已走,自屏风后转出,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掌天司的人为何如此之快便查到了御风府?莫非有人通风报信?”
王安之走至桌前坐下,低头沉思片刻:“李府车队,我一路派人暗中护送,掌天司的人误以为是护送贵重之物,才拼命劫车也未可知。”
虞楠坐在圈椅中,凝视着厅外,眉头紧蹙:“太芜院的人若卷入其中,恐生事端。”
一旁的王安之则从容地捏了捏手指:“不必担心,依他方才所言,可见他尚无头绪。”
此时,御风府门前。
魏凌一跨出御风府大门,便急切地问:“师兄,你当真要毁婚吗?王小姐虽说骄纵了些,长得还是很标致的,你与她相处相处,说不定就喜欢上她了呢!”
柳繁生蓦然止步,转身反问:“你为何会认识她?”
魏凌被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哎呀,我昨日不是与你说了吗?我去购金凤钗时,偶遇一刁蛮任性的小姐,便是她了,天下怎会有这样巧的事,偏要与我争抢同一只金凤钗。”说着,魏凌一边绞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嘟囔着:“那明日这金凤钗还要不要送出去呢?”
柳繁生轻叹一声:“竟有如此巧合,明日我另备贺礼便是。”
次日,扶云城主街商铺皆以华美绸缎装点,长街彩帜飘扬,锣鼓鞭炮之声此起彼伏,整个城中比往日过节还要热闹喜庆。扶云城在中州本就声势显赫,又因扶云城地处中州腹地,为往来各城必经之地,极是繁华富庶。今日王家大小姐生辰,各方宾客纷至沓来,携厚礼登门拜访。府上家丁忙着迎接招呼,宾客们欢声笑语,御风府此时热闹非凡。
王嫣然身着一袭红色丝绸长裙,裙身上以金丝为线绣满精致花卉图案,乌黑的发髻上插满金玉珠钗,项间腰间亦是穿金带玉,整个人散发出娇艳华贵之气。她今日心中畅意,满面春色,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玄青与阿苒步出客房,沿着走廊向御风府之大厅行去。一路所见,楼台亭阁皆挂满绸缎彩带,五颜六色的装饰物令人目不暇接。院内之花草树木亦被细心地缠上绸缎丝带,整个御风府装饰得五彩斑斓,弥漫着浓郁的喜庆氛围。
玄青望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庭院,心内生出一丝艳羡,她暗自感叹,原来生辰之日竟可以如此热闹。
这时,一旁的阿苒好奇问道:“姐姐,下月便是你的生辰了,你师姐每年是如何为你庆祝生辰的?”
玄青微微一怔,轻轻摇头道:“师姐从未为我庆祝过生辰,想是修行之人不在意这些世俗之事吧。”
“这样呀!那很是可惜!”阿苒一边走,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包裹,眉头微皱,口中轻声嘟囔:“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玄青见阿苒有些局促,忽地灵机一动,心内生出一个想法,她快步走到阿苒身前,笑着对她说:“我替你送她一件贺礼,保准她新奇又喜欢!你只需让她走至大厅前的庭院内稍等片刻即可。” 她疾步向大厅走去,没走出几步,又止住身形,回身看向阿苒,满脸含笑:“你快去大厅!定不会让你失望。”
阿苒见姐姐跑远,只得依言缓步走向大厅。待踏入大厅,阿苒一眼便看见了正被一群身着华服、面容姣好的少男少女们簇拥着的王嫣然。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奢华富丽的气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阿苒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到有些拘谨。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暗暗鼓劲,然后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缓缓走到王嫣然面前,双手递上自己的贺礼,轻声道贺。
王嫣然微笑着回礼,颔首示意身旁的侍女收下贺礼。
阿苒想起姐姐的话,虽心中不解,仍鼓起勇气向王嫣然开口道:“王小姐,能否移步庭院?我还有一件贺礼相送。”
王嫣然略微一愣,犹豫了一下,便领着身边的一群少女一同走向庭院。进入庭院后,王嫣然环顾四周,柳眉微皱:“阿苒,是什么礼物?这里什么也没有呀。”
此时,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划破天际,声音空灵悦耳,婉转悠扬,令人心醉神迷。庭院中众人纷纷仰首寻声望去。只见庭院上空盘旋着两只金凤灵鸟,灵动的细长尾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片片金色的花瓣在空中翻飞,激起一片金灿灿的星光,绚丽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两只灵鸟从天而降,围绕着王嫣然盘旋起舞,身姿轻盈飘逸,纤长的尾羽轻轻摇曳,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仙悦般的鸟鸣声此起彼伏,王嫣然站在庭院中央,整个人被一层金色的光晕所笼罩,她那身鲜艳的红色衣裙随风飘动,宛如仙女下凡般艳丽动人。两只金凤舞毕,又在庭院中盘旋一周,带起一阵金色涟漪,幻出一片灿烂金光,将整个庭院笼罩其中,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点点金光如仙女洒下的花瓣般飘落,如梦似幻。待到金光逐渐散去,两只金凤如闪电般的冲破云霄,消失在云层之中,只留下空灵的鸟啼之声仍余音绕耳,久久不散。
众人见到此奇景,皆齐声拍手惊叹。王大小姐果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竟引来灵鸟金凤为她庆生!
王嫣然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抱住阿苒,眉眼间尽是笑意:“谢谢阿苒,这是我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她身旁的一众少女也纷纷围拢过来,拉着阿苒夸赞。阿苒被一群少女环绕称赞,不禁羞涩不已,脸上泛起两团红云。
此时,柳繁生已步入御风府庭院。他看着眼前这番奇异景象,心中暗自猜测,想必是玄青所为。他抬头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只见大厅屋顶之上,站着一名身着玉色衣裙的女子,细看正是玄青。今日她身着女子服饰,将头顶的秀发挽起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支青玉簪,余下的发丝随意的披泻在肩上。纤腰上系着碧色绸带,身姿轻盈,容貌秀美。望着她忙碌的身影,他唇边不由微微扬起。
魏凌见此情景,不禁惊叹道:“王小姐过个生辰,阵仗真是大呀!竟能唤来灵鸟金凤为她庆生!”随即他转身对柳繁生说道:“师兄,我就不去见她了,免得惹她不快。我去这庭院中逛逛。”话音未落,他已大步离去。
柳繁生目送魏凌远去,转过身,缓步走至王嫣然身前,双手递上贺礼,轻声道贺。
王嫣然屈膝回礼,伸出玉手轻轻接过精致礼盒,小心抱于怀中。娇美的脸颊上泛起一抺红晕,轻声道:“多谢柳公子。”
一旁的公子小姐们听王嫣然如此称呼,又见她脸上似有羞意,便猜测此人应是她传说中的未婚夫柳繁生。众人皆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柳繁生,低头浅笑,窃窃私语。
柳繁生见此情形,转身欲离开庭院,却一眼看见父亲正领着一行人走进大厅。他心中一惊,赶忙迎上前询问。
柳宗主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 我听说你到了扶云城,特携聘礼来此,为你提亲!”
“父亲,此事需从长计议,我昨日已与王少主商定……”柳繁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柳宗主眉头微皱,口中嗔怪:“商议什么?你在太芜院已七年有余,早就该摘令返家,娶妻生子了,莫要让人家等太久。”
王安之见柳宗主前来,上前行礼。
柳宗主伸手扶起王安之,笑道:“不必客气,日后便是一家人了,我此次前来是为……”
“父亲,此事不可!”柳繁生蓦然出声打断。
王嫣然见他一再推脱,脸色涨得通红,一双杏目内含满怒意:“柳繁生!你究竟是何意?难道是我王嫣然高攀了你不成?”
柳宗主对儿子的举动大感讶异,急忙出言劝慰:“姑娘切勿动怒,我这儿子……”
“我昨日已与王少主商定,此婚约本是母亲与蓝夫人之间的一句戏言,不必当真。”未待父亲话说完,柳繁生便再次打断。
王嫣然闻言,登时怒火中烧,她将手中礼盒猛地掷于地下,随着“哐当”一声脆响,盒内的夜明珠瞬时落地,摔的粉碎:“柳繁生,你为何要在我生辰之日当众羞辱我?”
此时,庭院里的众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纷纷朝他们望去。
柳繁生怔了一瞬,沉声道:“我已立志在太芜院,永不返家。”
王嫣然柳眉一竖,反驳道:“那又如何,太芜院从未有不准娶妻之规。”
柳宗主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你不归家,林麓宗将来由谁来继承?”
柳繁生神色决然:“由繁奕继承,他如今修为学识皆在我之上,是不二人选。”
柳宗主见他如此,愈发愤怒:“你休要在此胡闹,你与王嫣然的婚约乃是天下人皆知之事,我林麓宗绝不可能做出背信弃约之事!”
一旁的王安之冷眼看着他们二人,声色一沉:\"你们父子二人,究竟意欲何为?”
柳繁生见事已至此,叹了一声,似下定了决心,神色凛然道:“我所习术法,不宜娶妻。还请王小姐另寻良配。”
众人听得柳繁生这番话,皆呆立当场,面面相觑,原本热闹喜庆的庭院此刻变得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整个院子。
王嫣然冷笑一声:“哦?是吗?那你当众立誓,若你日后另娶他人,便是今日有意欺我辱我,须将你体内仙灵剖出向我谢罪!”
柳繁生闻言,身躯猛地一震,他缓缓低头,默然了片刻,沉声道:“好,我在此立誓,若我日后另娶,便将体内仙灵剖出,赠予王嫣然赔罪!”
王嫣然听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繁生亦不愿在此多留,转身疾步而去。
柳宗主见事已至此,气得几欲发疯,只觉自己已无脸见人,遂领着一群侍卫愤然离去。
余下众人站在庭院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亦不知作何感想。
此时,玄青正呆立于人群之中,听着庭院内众人窃窃私语,心中甚是烦躁,便拉着阿苒离开了这气氛诡异的庭院。
御风府庭院内魏凌此时并不知晓院中之事,正在假山亭楼间欢快嬉戏。他追着一只硕大的彩蝶,一路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径。就在这时,他远远望见一座假山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影独坐于水泉边。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名女子正低声抽泣着。她双肩微微颤动着,双手不停擦拭着脸颊。魏凌心中不禁困惑,前方庭院中的众人皆欢声笑语、饮酒作乐,这女子为何独坐此处,哭得如此伤心。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亦或是受了委屈?……该不会是想要寻短见吧!想到此,他急忙上前劝慰:“姑娘,你为何在此哭泣?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与我听听。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千万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啊……”
然而,那女子听到魏凌的声音,却猛地转过身来,怒喝道:“走开!都走开!不要烦我!”
魏凌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眼前的女子竟然是王嫣然!他心中的困惑愈发深重:“你方才在前厅不还春光满面,欢快的不得了了吗?为何此刻又独自在此哭成这般。”
“你走!你走啊!你在此作戏给谁看?你会不知柳繁生要退婚!他当我非他不嫁吗?偏要在我生辰之日,当着众人的面与我退婚?他这不是存心羞辱我吗?还说什么鬼话不宜娶妻!怎么就不宜娶妻了!”王嫣然说着,已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娘,我好想你呀!娘!”
魏凌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中不禁泛起怜悯: “虽说我那师兄表面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实则私下里既凶狠又无趣,王小姐不嫁他,实在是你的福气!”
王嫣然扭头瞪着他吼道:“谁要嫁他了!即便不嫁,也因是我回绝他!而不是他回绝我!如今天下人皆知,我是被人厌弃的弃妇了!”
魏凌看着眼前不停哭泣的女子,心中一动,想起怀中那支金凤钗。他摸索着取出精美的木匣,缓缓上前,轻轻放在她身旁的青石上,低声哄道:“这是前日你定要买下的金凤钗,我不与你争了,还给你。”
王嫣然闻听此言,止住了哭声,却并未看一眼魏凌递来的木匣,而是随手抓起它,狠狠地扔到旁边的草地上。她眼中的泪水依然似止不住了一般,沿着脸颊不断滑落。
魏凌见此情景,心中愈发焦急,又柔着声哄道:“没人会说你是弃妇的,你这般貌若天仙的女子,哪个男子不想娶你回家?怎会有人如此说你!”
可是,无论魏凌如何劝说,王嫣然始终不为所动。
魏凌感到十分无奈,已不知如何劝慰,他想离开,又觉得似有不妥;留下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突然瞥见山石间的小径上,玄青正与一女子朝这边走来。
魏凌赶忙向他们招手:“玄青,你快过来劝劝王小姐吧!切不可让她因一时冲动而行傻事,万一真的跳下池子了,可如何是好啊!”
王嫣然闻言,倏地站起身来,满脸怒容地反驳道:“谁要跳池子了!你才要跳池子了呢!”
二人说话间,玄青已拉着阿苒疾步走来,她也不知如何劝解,只是呆站在池边守着。
王嫣然见这三人都在此盯着自己,也不好再哭,跺了跺脚,转身向后院走去。
阿苒心中担忧,欲提脚跟上,玄青一把将她拉住:“她此时应当只想一人静静,我们莫要去扰她了!”
魏凌见王嫣然走远,叹了一声:“我师兄还在前厅吗?”
玄青道:“他早已走了。”
“走怎么也不叫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也走了。”魏凌话音未落,人已飞也似地奔出了庭院。
玄青与阿苒见二人走远,寻了一处山石坐下。
姐妹二人想到明日即将分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脸上皆浮现出些许愁容,望着满园春色,相对无语。
阿苒想起方才的金凤灵鸟,心中仍惊叹不已,不禁好奇:“ 姐姐是如何唤来金凤灵鸟的?”
玄青微微一笑:“不过几句鸟语而已,是天虞教我的!”
阿苒眼睛一亮,满脸钦佩之色:“好生厉害呀!姐姐怎会有如此奇思,想到送这样别致的贺礼!王小姐可欢喜了!”她心里暗自思忖,姐姐现在的法术竟然如此高深。
玄青听着妹妹夸赞,脸上不由现出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可会送礼啦!送林大哥的衣服鞋帽,他都赞不绝口呢!还有送魏凌的九连环、小锣鼓、兔儿爷,他也十分的欢喜。”
阿苒想到姐姐幼年便上山修行,应不知这世间风俗,于是提醒道:“姐姐,你送男子礼物需留意,衣服鞋帽这些不能随意送,尤其是腰间系带,按照中州的习俗,若女子送男子系带,男子送女子金钗,即是定情之意!”
“什么?那日为了答谢柳繁生,我便送了他一顶发冠和一条革带,他怎么没说?”玄青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柳繁生脸上的神色,难怪他会那般,原来是自己送错了谢礼,她心中不禁懊恼不已。
此时,王嫣然正巧回来寻找方才丢在草地上的金凤钗,恰好听到她们谈及柳繁生,于是便驻足细听。听玄青如此说,她面色一沉,大步走到二人身前,语气生硬地问:“你送柳繁生什么?”
阿苒深知王嫣然的脾气,担心她会因此而发怒,连忙开口解释道:“王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姐姐儿时便上山修行,并不知晓这世间风俗。”
“住口!她不懂,难道柳繁生也不懂吗?”王嫣然猛地掷出手中金凤钗,径直朝着玄青砸了过去:“原来是因为你,我今日才会受此羞辱!”
玄青被她眼中的怒火惊得僵立当场,竟未躲闪。任那支金凤钗迎面砸来,尖锐的钗身犹如利刃般划过脸颊,立刻在腮颊上划出一道嫣红血痕。
“我从未见哥哥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本就心存疑惑,你又暗中勾搭柳繁生,难不成你们招摇山所授竟是狐媚之术吗?”王嫣然讥笑一声,眼神凶狠锐利,全不似平时娇小姐模样。
阿苒心疼地望着姐姐脸上的血痕,眼眶瞬间泛红,还欲上前辩解:\"王小姐……\"
然而,话尚未说完,王嫣然便一把将她推开:“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出我家!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乡野贱妇!”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厌恶。
玄青见王嫣然竟连阿苒一并辱骂,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住口!此事与阿苒无关!我这就去找柳繁生来此,将事情讲明!给你一个交待!”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飞身而起,从御风府的庭院中急速掠出,双手迅速掐动法诀,似一阵风般朝着太芜院监察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此时的扶云城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谈论御风府退婚之事,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大谈阔论,或窃窃私语。这世间庸俗之人,无不喜见星辰陨落,明珠蒙尘。仿若唯有这般,自己方能与之比辉。
玄青走在街市上,听着这些恼人言语,心中愈发烦闷,提手使出绝音之术,霎时清净。她心急如焚,一路疾驰,转眼间便来到了监察司门前。她大步跨入院中,急切地寻找着柳繁生的身影。
院内太芜院弟子却告知她,柳繁生和魏凌已离开扶云城,不知去向。玄青心中瞬间烦乱不已,若今日不说清,待明日回了招摇山,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想到此,她心中一动飞身跃上房顶,口中念念有词施展驭鸟之术,顿时吸引了周围的百余只鸟儿飞来。这些鸟儿似乎听懂了她的指令,纷纷四散飞去,开始在扶云城内外展开搜索。不多时,便在扶云城外的一处山间小道上觅得二人身影,玄青心中一喜,立即跳下屋顶,寻二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