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几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莎娜嘀咕着：“反正也改变不了压迫童工的事实。”
中世纪并不存在所谓的“儿童权益”，相反，法令中为了保护儿童设置的成年年龄，反而成为了贵族、工头们克扣薪酬的正当理由。
保护法最后完全发挥了副作用，在这个时代可太常见了。
闻听此言，特蕾莎却轻笑了一声，道：“还真就是你说的那样……”
莎娜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迷蒙的眼睛里有着茫然。
特蕾莎细细解释道：“白鸽城有不少十三四岁的人，其他工人还在干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休息了。”
莎娜捂住了嘴巴：“竟然让童工晚上工作？！”
“……”
这刻板印象没完了是吧，白天休息就是晚上得加班？
特蕾莎有些无奈地道：“我问了他们，他们说，未成年人每天工作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必须用来上课。”
“工资呢？”
“工资自然也会相应减少。总不能干四个小时的和干八个小时的拿一样多？”
“那不就是咯，这么点钱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莎娜撇撇嘴。
不是所有孩子都有父母，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孤儿可太常见了。
比如她和特蕾莎，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就死在贵族的鞭子底下，因此即便如今已经成了修女，对贵族依旧怀有深深的敌意。
好消息：不用担心犯了事儿被诛九族。
坏消息：我早就是孤儿了。
“不，恰恰相反。”
但特蕾莎却摇了摇头，她脸色肃穆，道：“这些孩子，衣食住行都将由白鸽城提供最基础的保障。而且根据他们的月考成绩，来给与不同程度的奖励。
“成绩持续优异者，成年后可以担任白鸽城的管理职务，类似于其他城市的贵族管家之类的……不过好像更复杂一些。
“成绩不好的，则去学一门手艺，比如铁匠、木匠、裁缝……”
听到这里，三名修女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领主提供最基础的生活保障”，仅仅是这一点，就比晨曦王国王都的待遇还要好了！
而且……
为什么成绩不好的才送去当学徒！
不管是铁匠、木匠，还是其他手工艺者，这基本上都是自由民能达到的地位极限了，也是所有自由民最梦寐以求的职业。
甚至于，这些工作和贵族的身份一样，只能通过血液和性来传播。
然而，就这么白送出去了？
但相比于“分配管理职务”，这个都不算是什么了。
聪明的人，甚至能直接获得贵族的一部分权利，这种瓜分自己地位和权能的行为，在莎娜等人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所有贵族，都想着把权利握在自己手里，就连教会的教皇也是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地位，而林恩如此做……只能说和白鸽城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造物一样，难以理解了。
“他的法令，居然还真的是利好自由民的，好像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贵族……”莎娜低声说着，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贝蒂和莱伊也有些发怔。
其实自打来了白鸽城之后，她们就意识到此地与其他贵族领土的不同了。
在其他城市，只有贵族们像个人，而领地内其他所有活物，都和家畜与傀儡没什么区别。
但白鸽城的每一个人，竟然都活得像个人！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打招呼的声音：“修女小姐！”
特蕾莎等人回头望去，就看到一群群工人正在建筑工地上扛着各种器械，正热情地朝着这边打招呼。
不过她们很快意识到，这群人并不是在喊自己。
顺着工人们的眼神望去，特蕾莎等人的视线停留在莎娜身上。
莎娜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道：“上回我来白鸽城传教，给工人们发过食物，应该是那时候认识我了？”
想起这事儿，她就恨得牙痒痒。
明明是我花费了一大堆金币，想着笼络一批教众回去，没想到他们完全不领情，竟然把食物当成了“城主大人的恩赐”，她宣传的“神的恩泽”也变成了“林恩大人的恩泽”，这合理吗！
“修女小姐心地善良，我们可还记着您那一次施粥呢！”
这时，远处的工人又开口了，其他人也是满怀感激之色的随即附和着：
“我也吃过其他贵族施的粥，但都没有修女小姐这么大方，都能看得到麦粒！谢谢仁慈的修女小姐！”
“我老婆吃了修女小姐的粥，生下了一个大小子，我打算也让他以后当修女！”
“呸，你瞅瞅这像话吗。怎么可以去当修女，应该当保护城主大人的守卫，被淘汰了才能去当修女！”
“……”
不是，重点是先当守卫还是先当修女的问题吗？
男人怎么当修女！
不过听着这些淳朴的话语，莎娜心里面有点暖暖的，忍不住给自己点了点头——嗯，相当合理！
……
“没想到莎娜在白鸽城这么受欢迎？”
“我没想到，咱们为了吸引他们加入教会，带着目的性的施粥，竟然也能得到感激……那些贵族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声谢谢。”
工人们离开后，特蕾莎等人心情都是有些微妙。
而且，经过刚才的询问得知，其实工人们早就下班了，之所以现在还出现在工地，只是自发地过来收拾器械，以便明天能够更顺利地开工。
这在众修女眼中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自由民们不偷懒都算是好的了，竟然还主动为城主干活，简直是闻所未闻！
然而。
想到白鸽城那一条条法令，想到这片土地上行走着人类领土内唯一的“人”，她们又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这一夜，几名修女都无言，各自睡在床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白鸽城的领土上，还有一个人也睡不着。
新划定的贸易区之内，此刻已经搭起了两三间像模像样的旅馆，不只有修女们在此休息，金牙商队的肖特等人同样得到了分配的床位。
不过，肖特这时怎么也没法入睡。
一想到下午跟着皮革看到的那一切，他就越发地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