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那长如梦似幻的惨烈,上官夙忱脸色更白了,眼睛里都是恐惧。
“云洲所有人都死了,死后尸体被带走,归云宗宗主师叔以命为祭,想要带那些尸体一起消失,不给他们机会,但是却被一个九重天……”
他银眸旁布满红血丝,仿若那一幕幕仍旧近在咫尺:“砍碎了。”
所有人脸色苍白,像是死了好几天一样。
“混账!他们怎么敢!”九墨夷一拳头捶到床上。
褚朝昭冷静得可怕:“其他人呢。”
“阿昭,你的两位师兄身死,死前,二师兄沈尽明用自己炼制的丹药带着三师兄闻曦既焚火燃身,未免敌人得逞。”
“你的师尊,眼看着师门被毁,却被三个九重天围攻,无能为力,被废了修为,带了回去。”
“问道剑宗无一生还,长生尊者死前,以不入轮回为代价带着整个春山,包括禁地,彻底炸开。”
“梦里面,大雨下来十天十夜,都洗刷不尽,遍地都是百姓生灵的鲜血……”
上官夙忱声音颤抖,眼底流下血泪来,声音悲凉凄怆,恐惧包裹着。
“所有世家尽数被杀的杀,废了修为,抓的抓。”
九墨夷哽咽着,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那九家呢?”
“九家……所有人用死拦住凶手,换你的哥哥一人悄悄逃了出去,不知道护着什么东西逃出去的。你哥哥重伤,晕倒在云洲边界……”
那些人好像要逼九家交出什么,可九家老太爷宁死不屈,他们就将还未出生的孩子用锁链贯穿吊起来,老太爷咒骂,被砍断四肢喂了那些人契约的凶兽。
最后九家老太太与整个九家以永世不得轮回为代价,启动上古禁阵,将整个九家和凶手毁灭。
九家无疑是惨烈的,可却不是云洲最惨烈的,因为这样的一幕幕到处都是。
“整个云洲都是哀嚎声,求饶声,可他们残忍至极,就连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有修仙者将其刨出来,说是要拿去炼傀儡……”
所有惨绝人寰的场景历历在目般,他字字泣血,犹如走入绝境绝望者的哀鸣,单薄孱弱的身体不断颤抖着,难得的失控。
那是他云洲的百姓,他曾最留恋的人间烟火,是他们现在的避风港,是在九死一生之际拼命活下去的一切理由啊!
他们怎么敢!又如何做到那般残忍的!
褚朝昭上前一把抱住他,其他小伙伴也拥上来抱住他们,所有的自我安慰和强撑都在相拥那一刻随着泪水决堤,冲破防线。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微弱声音。
还有孩子般濒临绝境时候的哽咽声。
涂山容卿沉默地看着他们,只觉得百味陈杂,心像是被一刀刀凌迟一样。
此刻才惊觉他们还都是孩子啊,那种失去家园失去至亲失去族人的痛,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
上官夙澜没敢问上官家,因为她知道定然也不会好。
九墨夷都不敢细想,越想越难受,半天喘不上气来,都太残忍了。
诸葛扶生本就是孤儿,所以自诩向来无牵无挂,可后来他遇到了太多人,过往一切有太多美好,都是他贪婪地不想失去的。
褚朝昭极力遏制杀意和怒意,使得她浑身颤抖着。
她曾于另外一个世界一生漂流,破碎十几载。
自认为是一个灵魂早已经腐烂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她事事都以利益为先,无论旁人如何待她好,她道都是有利想图。
可她遇到了师尊,师兄,阿衍,还有口是心非的师叔,九唳长老……还有好多好多人,给了她上辈子奢求不来的爱。
那些人明明那般好,对待她那么恶劣不堪的人,都可以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美好,可他们怎么敢残忍摧毁!
一开始她不过是想游戏人间,可到后来才发现,周围种种早已经是她割舍不断。
一开始,她努力修炼变得强大,不过是为了护着一直护着她的人,她这人生来护短,自然见不得别人伤害被她归属到自己世界的人。
至于云洲,不过是师尊拼了命想护住的人间烟火,所以她替他守着。
到如今,出了云洲,她才惊觉原来云洲这整个地方是他们的避风港,无论在外面如何受排挤,他们都嬉皮笑脸一笑了之,那是因为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是在云洲啊。
那个始终在他们身后,有他们最在意的人等待他们归家的云洲啊。
若是云洲没了,那些人也没了,好像真的就一无所有了,所以她惶恐,她愤怒,她恨!
所以,那些人都该死呢!她要那些设下这场局的罪魁祸首生不如死!
“好了,阿忱你继续说,你方才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和我有关吗?”
褚朝昭掩下眼底无尽的杀意和愤怒,镇定若山岳般坐了回去。
涂山容卿竟然在她身上看见了魔神的影子,那种极端情况下,镇定得几近疯狂的姿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曾有幸听父王讲过当年魔神的“疯”。
眼前的种种都不过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罢了。
他默默拿出一排排红蜡烛,提前为那些人点上。
众人散开,又全都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