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沉沉的地界中,褚朝昭敏锐地察觉到,这里比方才的所有地方都要危险,此刻的她是四面楚歌,退有毒蛇,进有猛兽。
“什么破运气!”
嘶吼声再次响起,是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些鬼东西涌了上来。
“靠,有完没完!”
褚朝昭正要冲上去厮杀,却发现那些不断涌上来的鬼东西竟然出奇地停在了几米外,且,如果不是褚朝昭眼瞎了话,她竟然出奇的,在那些死气沉沉的鬼东西脸上看见了恐惧。
对,就是恐惧。
他们颤抖着不敢上前,却又舍不得放弃两个有活人气息的他们。
这下,褚朝昭一颗心提了起来,眉头紧蹙。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
她身后的东西,更可怕!
骤然间,
天地间有极其恐怖的肃杀之气轩然荡开来,一阵威压翻江倒海般汹涌在这方天地。
“滚!”
不过一个字,但那声音低沉倨傲,轻描淡写般,听不出一点情绪,却无端令人胆寒,仿若这所有的东西于他皆是蝼蚁。
霎那间神秘古老的气息,随着威压裹挟而来,气势万钧,那人并未现身,不过眨眼间,止步不前的成百上千的鬼东西,一下子化为齑粉。
只听见无数嘭嘭嘭的声音,血雾炸开,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而褚朝昭也被压得趴在地上,将涌上来的一大口腥甜尽数吞了回去,她身后的少年更是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涌,本来不会死的,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活不成,而且褚朝昭还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静静等死。
她不怕死,也死过无数次,所以无所畏惧。
褚朝昭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试图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去死,余光却无意触及腰间坠落的兰花玉佩泛着光,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来到这个世界的画面。
“小昭昭今天过得开心吗?”
“快吃,别饿傻了。”
“小哈基米,今天有没有想三师兄。”
“小崽崽,你再闯祸试试!”
……
蓦然间,不知为何,那一张张笑脸重重叠叠在她的脑海,无比的慈爱。
褚朝昭低笑,下意识道:“都想当我的爹啊!”
话落,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心底有什么东西滚烫着,呼之欲出。
“呵哈哈哈,真是有趣呢。”
褚朝昭低喃,觉得自己不能死,一瞬间竟是生出了生的希望。
她掩去眼底的疯魔,试图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来,却又被威压按了回去,一口腥甜冲了上来,死死地被她咽了回去。
这下,她只能变个姿势匍匐在地,抬起眸,双眸的杀意不在,反而是闪着泪光,可怜巴巴的小奶音响起,
“大佬!求放过!”
能屈能伸,褚朝昭觉得这是她最拿得出手的美好品德。
俗称不要脸。
对方连身影都没现,一个威压就弄死那么多鬼东西,她一个三重天小修仙者,傻了才会对着干。
安静的一方天地里,只有褚朝昭的声音在回荡,对方没有回复。
褚朝昭趴在地上也没说话,而是又又又……又吞了一口自己的血。
她的血可珍贵了,自己吞下去,说不定还是治一治自己快要被碾碎的五脏六腑了。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样做很变态……
“大佬,我们无意扰您清静,都是那些鬼东西惹的祸!”
“大佬啊!呜呜呜,我们真是无辜的,你人美心善,放了我们吧。”
“大佬……”
……
殊不知,说了这么多,人家只记得无数的大佬。
大佬?
倒是个新鲜词。
一声又一声的小奶音自是传入那人耳中,有些聒噪,但出奇地并不让人讨厌。
褚朝昭低着头,却感受到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又很快消失了。
“滚。”
那声音带着君临天下的睥睨之气,仿若这天地间的生灵,皆为他膝下之臣。
随之声音消失的,同时消失的还有压在身上的威压。
褚朝昭顿觉得浑身舒畅,立马滚了起来:“得嘞,大佬我们这就走。”
拜拜了您嘞,但今日之仇,她定然会还回来的!
那小奶音一瞬间变得愉悦,那人都听出来了。
褚朝昭掏出最好的药塞进少年嘴里,两手揪着他的衣衫就往上一抛,小手娴熟地接住,将人举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脚底生风,符篆都来不及贴,直接跑了。
远远望去,就像是尸体横在空中,背后又陡生两条小短腿,自个儿跑了起来。
寂静的天地间,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还带着一分戏谑:“倒是稀奇。”
半晌的功夫都没有,褚朝昭蹑手蹑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方天地,那模样跟做贼一样。
她四处张望,因为笑,小肉脸皱了起来。
“嘻嘻嘻,大佬啊,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那道声音带着无端的逼迫感,却始终没有情绪:“你想死?”
“哪里,就是大佬,您这么厉害,是怎么做到的?”
小团子将人放在地上,满眼真挚无邪,
“真的好腻害啊!大佬!您该不会是真的世间第一吧?连灵力都未曾动用,就只是出了个声,那些东西就嘣的一声炸开来,我们俩可是杀了很久,差点死了。”
废话连篇,却是满眼天真,仿若此刻的她真的崇拜那素未谋面的大佬一样。
褚朝昭认为,古往今来,任何情况下,先一顿彩虹屁,捧着对方就对了,如果不行就动手。
而且对方似乎没有想直接要了他们的命,不然他们早就和那些鬼东西一样,炸成血雾,化成齑粉了。
“说重点。”
褚朝昭立马道:“强大无比又神秘帅气,唯我独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盖世无双,卧龙凤雏……(此处省略一万个夸人的修饰词,以及偶混入的几个奇怪的词)的大佬啊,请问北在哪里?”
小奶音一口气都不带喘的,回荡在整个天地间。
“……”
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合着她方才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
谁家的小孩,真是蠢得……
“右手边。”
“得嘞,多谢您,来日若有机会,小的定结草衔环,当……”
“下次再见,就是死。”
褚朝昭立马闭嘴,娴熟地扛起君祈衍就往右手边跑。
真特……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峙啊,她是将这辈子,上辈子所见所闻的词语都抖出来了。
幸好,左右她还是分得清的,她往左边举起来跑。
“反了!”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极大的无语。
“哈哈哈,意外意外。”褚·路痴·朝昭有些尴尬,立马转身就跑。
这次倒也没走错,川出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便进了一座寝殿。
看装潢,褚朝昭想该是君祈衍住的地方。
褚朝昭把人往床上一丢,自己一屁股坐在床边,长叹了一口气。
“真刺激啊——”
她挪着小屁股,靠近君祈衍,小脸凑上去观察着,是君祈衍胆子但凡小一点,此刻睁开眼,也得被吓晕过去的程度。
褚朝昭盯着那死了几天一样煞白的脸,皱着眉:“罢了罢了,就当还那日一丹之恩了。”
她转身,丢了一个爆炸符到大殿门上,殿中的阵法骤起。
“果然有阵,那我就放心了。”
褚朝昭掏出一把刀,看了一眼自己白嫩嫩的小手,立马摇头:“不行不行,这怎么让我下得去手啊,哎。”
说罢,又掏出一根针,不仔细凑上去看,都看不清的那种。
她一脸肉疼的,往自己手指上一扎,针眼太小,连血都没流出来。
褚朝昭满意地点头,收了针,小手捏着他的下巴。
咔嚓——
君祈衍下巴脱臼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下巴脱臼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影响他的美貌,不丑到褚朝昭的眼睛,也刚刚好不浪费一滴血。
褚朝昭捏着自己的小手指,一滴血一滴血地挤进他的嘴里,五滴血后。
“不行了不行了,得赶紧擦药,要流血过多而亡了!”
褚朝昭赶紧掏出药瓶,给自己擦药,还另外吃了一颗补血丹。
一点都没想,那日她给自家师尊割腕喂血的样子。
(君祈衍:……快上药!再晚点,你的伤口自己都愈合了!)
做完这一切,褚朝昭又丢了一个上好的丹药在他嘴里,这才把下巴合了回去。
然后,小肉脸就凑上去盯着他,直到看见他的脸没那么白了,逐渐有了血色,小手迫不及待捏着他的肩膀,使劲儿摇晃。
“尊者?尊者!该活过来了!”
见对方眼睛动了,褚朝昭这才收回手,盯着他,在心底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