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京城,小八,你能帮我安排个马车和车夫,送我过去吗?”
小八顿了顿,面色微僵,但很快便点点头。
“也对,你来,自然是为他而来,我这就飞鸽传书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小八。”
小八什么时候和阿洲关系这般好了?
我慌忙直起身子,想要拦他。
但还未下床便开始剧烈咳嗽,仿佛整个肺腑都要咳出来一般。
小八立刻顿住脚步,回到床榻边上有些慌张的扶住我,半晌后看着衣襟上大片的血迹出神。
我虚弱的靠在他怀中,苦笑,“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小八,我昏迷时你一定为我诊过脉,你知道的,我这具身体,活不了多久。”
“短暂重逢后再次离开,岂不是将伤口再剜开一次。我注定留不下来,何苦让阿洲再痛苦一次?小八,我只想去京城见见他,别告诉他我的身份好吗?”
小八震惊的看着我,“什么叫注定留不下来?这具身体不行了,我再去给你找其他身体...你有什么要求?年龄要多大大的?活的死的?一定要是大夫吗?...”
“小八...画本子少看。”我打断他。
小八沉默,屋内只听得到烛火噼啪爆裂的细微声响,半晌后他才道:“还有多久?”
“一两个月。”
两日后,我看着正盯着我喝药的小八欲言又止。
小八的医术来自于我,他自然知道这些苦的要死的药对我没什么用处,可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折磨我。
看来我真的把人得罪狠了。
那么多珍贵至极的药材进了我的肚子,然后一点作用都未起的出来。
我都为这些药材感到可惜。
放下药碗,“小八,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着。”
“其实你不用陪我去,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
小八瞥了瞥我,精致美艳的红唇轻启,“放屁。”
我:......
房门被轻轻敲响,小八才终于挪开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进来。”
前两日让人给我送金针的中年男人进来,对着小八恭敬道,“主子,马车和一应物件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就能出发了。”
这中年男人姓鲁,是这落雨堂的掌柜,而这背后的东家却是小八。
看来小八还挺喜欢当大夫的,竟然还在这宜州城内开了这医馆,而且一年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里。
第二日一大早,宜州城内夜晚的寒气微微散去时,我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落雨堂二楼窗旁的桌旁等着。
其实我很早就醒了,时刻碾压般的疼痛之下任凭神仙也难以安睡。
不久,门口传来响动,小八一身装饰繁复的红衣,外搭白色狐裘带着寒气而来。
“可以走了吗?”我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开口询问。
小八点点头,眸中小心的藏着担忧,“你身体...”
“放心吧。”我收回目光,只当未曾发觉。
我显然低估了小八对我身体的重视程度,马车精致宽大,连带着轮子都包裹着厚实的皮子。
掀开帘子,马车之内更是柔软温暖,陈设齐全,几乎将整个房间都搬了进去。
比阿洲曾经的马车还要奢华很多。
难怪准备了两日。
只是,我真的当不起小八对我这般用心,而且我身无长物,连时间也没有多余的,恐怕没有机会回报。
许是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小八神色有些不自然,狐狸眼微闪,双手抱胸,漫不经心解释。
“别误会,这些都是我平常用惯了的,并不是单为你准备的,你也看出来了,我惯是骄奢淫逸。”
“谢谢。”我的身体不容许我继续矫情下去,若非如此,我恐怕坚持不到京城。
车轮转动,被皮子包裹着车轮的马车平稳向城外驶去,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小八给我倒了杯茶,见我抿了两口,才道:“此去京城,路上行程足有半月,需得养精蓄锐。”
我点点头,刚阖上眸子闭目养神,马车便猛然停下。
我一时控制不住身体,几乎跌倒在一旁的矮桌上。
小八慌忙检查我的身体,见到我手腕处的红痕,顿时面色阴沉,冲着外面冷声喝道:“怎么回事?连个马车都驾不好?”
“主上。”马车之外一道声音恭敬道,“有人拦马车,想要请您帮忙医治病人。”
“蠢货,将人赶走,赶路要紧,让他去落雨堂找坐堂大夫医治。”
“是!”
“等等。”我蓦然开口。
“你不是着急赶路吗?能不能不要老是多管闲事?这世上又不是只你我两个大夫,你救得了所有人吗?”小八语气不善。
我摇摇头,还是起身下了马车。
并非我没事找事,而是拦马车的人我认识。
或者说,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认识更恰当。
我步下马车,小八紧跟其后。
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男人正跪在马车前,不停的磕着头,“求八神医救我娘子性命,我愿奉上全部家财。”
不远处,几个仆从抬着一个担架。
担架之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面容苍白,呼吸微不可察。
听见马车上有人下来,那年轻男子立马抬头,却在看见我的瞬间变了脸色。
“陆午!怎么是你?!”
随后他看向我身边的小八,怒不可遏,“是你不让八神医给宛娘诊治的对不对!你个小人!”
“宛娘和我两情相悦,何错之有?你竟然阻拦大夫诊治,恶毒至极。”
他昨晚发现宛娘昏迷不醒,请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说唯有落雨堂的八神医或许可以一试。
但等他到了落雨堂,才被告知神医不久前已经离开,他慌忙追来,才在快出城门时追上。
陌生的碎片记忆浮现,让我一阵恍惚,身子微微摇晃,小八立马上前扶住,“没事吧?”
我晃晃了头,“没事。”
小八面上寒意更甚,冲着跪地的男人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他?将人拖走,别挡路。”
他查过陆午的身份,自然知晓陆午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结果前段时间突然退婚,嫁给了眼前这河坊绣庄的少东家何厝。
抢了别人的未婚妻,这人有何颜面辱骂陆午。
更何况,如今在陆午身子里的是陆行止。
别说骂了,这人敢瞪一眼,他都想把这人的眼珠子挖了。
“别别。”何厝被人架住了胳膊才认清形势,这陆午分明与八神医关系匪浅,他竟然还莽撞的骂人。
顿时挣脱开架着他的人,跪行两步上前,将头磕的邦邦响。
“我错了,是我小人,我恶毒,我不是东西。陆午,求你救救宛娘,她与你一起长大,你一定不忍心她死对不对。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是我们对不起你,求你让八神医救救她好不好,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