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将安婵绑着,威胁他,解散团队,交出项目成果,否则便要让安婵吃苦头。
宋倦愤怒极了,他从未想到,在这种技术较量的行业里,有的人输了,不想着提升能力,反倒是用如此卑劣,下作……甚至可以说是原始而又野蛮的方式,逼人退让。
他们的反击是那么的简单粗暴,那么的赤裸,那么的不高级,那么的,让人恶心。
可是安婵在他们手里,他不能冒险。
于是不管他们提什么,宋倦都满口答应,只想先把人稳住,保障安婵的安全。
可这帮人太卑鄙了。
他越是退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后来越来越过分,直到那些污言秽语落在安婵身上,宋倦终于忍无可忍冲了上去。
场面一度失控,安婵甚至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细节,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寒光一闪!
不知道谁杀红了眼,竟然掏出了刀!
安婵想也不想地挡在了宋倦跟前,一声利器刺破皮肉的声响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见了血,那帮人也清醒了过来,他们只追求利益,可没想过闹出人命,于是四散奔逃,只有宋倦无措地抱着安婵,慌乱地叫救护车。
锦程路,这个名字像是个莫大的讽刺。
因为在那一天,有两个人,就在这条路上,将他们的锦绣前程,都留在了这里。
电视里都喜欢演,一个人被捅了一刀后,只要不伤及要害,随便养养就没事了。
可亲身经历之后就知道是骗人的。
被捅一刀,哪怕位置不是要害,只要够深,也足以要人命。
安婵伤在腹部,对方力气大,伤口自然也不会浅,内里器官更是受到损伤,光手术都持续了六个小时。
之后就是住院休养,安婵为此在病床上躺了近半年,身体才完全好。
虽然治疗的费用都有宋倦出,他甚至安排了专门的护工陪护,可这种关系到生命安全的事情,还是吓到了安母。
安婵刚出手术室的那几天,安母几乎日夜守着,时不时盯着安婵苍白的小脸抹眼泪,整个人心力交瘁。
安母也不让宋倦探望,她开诚布公地跟宋倦谈了一次,很直白地告诉他,这种有钱人的游戏不是她们这样的穷人玩得起的,希望宋倦放过安婵,不要和她再有任何往来。
——彼时宋倦还不知道安母谈起有钱人,为何眼里有如此浓烈的憎恶和排斥,只当她是因为关心安婵才一时的情绪化,也没放在心上,想着等安婵痊愈了就好了。
当然了,当下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和安婵断了联系。
但显然宋倦低估了安母的决心。
安婵出院那天他还在大学,但他早早请了假,叫了司机在校门口等他。
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准备去接他的好朋友出院,结果到了医院,被告知,安婵很早就被母亲接走了。
他又去了之前安婵告诉他的安家地址,也是人去楼空。
安母从来没有赌气,她说的不让他们往来,是真的。
而他和安婵,甚至没有一场告别。
再找到安婵时已经是两年后,彼时她已经高考完了,宋倦也是因为听说隔壁的小县城里突然杀出来的黑马,才得以注意那个久违的名字。
后来他疯了一样跑去小县城找她,也得知了她这两年的境况。
——当初因为受伤住院,安婵耽误了学业,于是换了城市之后,安婵又重读了一遍高二。
旁人高中三年,安婵用了四年。
就是这多出的一年,要了安母的命。
安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前安婵受伤让她心力交瘁下落了病根,后来搬离明城之后,小县城这边的条件也不是太好。
更何况,先前在明城,明城一中的老师们都熟悉安婵的情况,所以会对她的学费有一定的减免,有什么奖励政策也率先考虑安婵。
但离开了明城,安婵作为一个外来者,又是复读的身份,小县城助学金方面的渠道少,分配的名额也紧张,再怎么也轮不到她。
本来按原计划,安婵正常高考,结束后就可以打暑假工,上了大学也可以勤工俭学,分担母亲的压力。
但如今,安母为了她,还要熬一年。
高中何其辛苦,为了省下住校费,安婵作为走读生只能每天早出晚归。
安婵毕竟受过伤,安母总担心她的身体,将她照顾得很细。
白天的工作无论多辛苦,都要等到安婵晚自习下课回来,给她准备夜宵,看着她吃下了才会去休息。早上又很早起来给她做早餐,病了也强撑着,不敢去医院,身体就这么被拖垮了。
最后安母只坚持到安婵高考结束,连安婵高考成绩都没看到,便撒手人寰。
再见安婵,她瘦了很多,眼里的光芒也暗了很多。
相比于宋倦的无措,她显得平静许多,像是知道宋倦要说什么,她已经先一步开口。
“如果你是来跟我道歉的,不用。我不怪你,每一步的选择都是我做的,要怪我也只能怪我自己。你走吧,我总给我妈添麻烦,如今她离开了,她的话,我不能不听的。”
她一直都知道她妈妈为什么不让她和宋倦来往。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走上她的老路。
可她和宋倦之间什么都没有,她感激宋倦的庇护,也钦佩他的意气风发,敢想敢做。
进他的团队帮忙,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看出了宋倦的潜力,她想只要她把握住这次机会,未来宋倦的公司发展起来,她会是公司元老,这是她摆脱命运的跳板,她一定会挣很多的钱,再也不让母亲受苦。
可惜,她步子迈太快,太贪心,于是遭了报应。
宋倦为此大受打击,他也不敢再打扰安婵,离开了那个小县城,连安婵上了哪所大学都不敢打听。
再之后,安婵也离开了那座小县城,他也没再找过。
只是宋倦从此不再碰商业场上的事情,他可以一掷千金支持宗承炎创业,却从不碰决策上的事情,就当个混不吝的二世祖,度过一天又一天。
这些事情,有次酒醉后,他跟宗承炎和沈刻都说过。
当初接手穹准的时候,宗承炎对他说,他也该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了,就是这件事。
宋倦也以为他能走出来,但现在看,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他当二世祖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接手穹准后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做成,他什么都做不好。
宋倦站在二楼,听着安婵讲起当年的事情,他以为这些年的刻意不提起,已经让那件事被彻底掩埋。
但现在他才知道,根本没有,那天的所有细节,他都无比清晰,甚至包括安婵伤口流出的粘腻的血在他掌心留下的触感。
“其实,整件事情来讲,真的谈不上怪谁,我和他谁都没错,只是命运太不公平了。”安婵对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