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剩余匪寇依旧在左顾右盼,不敢上前,鸡爷再次举起了手中长弓。
嗖。
站在最前排的一个匪寇再次被射杀。
“许三,河东村人,家中妻儿拢共四人。”
鸡爷直接报出了被射杀之人的家庭住址及人口,威胁剩余之人。
闻言,怯战的匪寇只能再次一股脑冲上桥头,与顾浔厮杀起来。
横竖都是死,不能祸及家人。
战死了鸡冠山还给发抚恤银,怯战被杀,只会祸及家人。
选何种死法,一目了然。
顾浔麻木的举起了剑,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正如这些人向平民挥起屠刀时一般。
迎风拂柳配上无情法,他身形飘忽如同一道影子,长剑无情收割人命。
手中银针已经尽数射出,身上的毒粉也已经丢的差不多。
一百五十余人的匪寇,死的只剩这三四十人。
可他也已经到了筋疲力竭之地。
他不是什么心怀大意之人,他只知道,今日若是退了,身后的数百户的河东村将会变成人间炼狱。
倘若今日面对这些匪寇,连身后的百户村庄都护不住,那以后又如何护住柳州城,护住老爹的江山,护住自己在乎之人。
想到这些,他手中的剑似是轻了几分,一朵朵血花在眼前绽放。
他听到了空山虫鸣,听到了流水潺潺,听到了风过耳边的轻盈。
他悟出了那句“剑出如春风,无声润万物”。
原来不是真的无声,只不过未曾去倾心聆听。
他的剑上绽放出了一朵血红的桃花。
他听到了出剑时剑的轻吟。
噗噗噗噗。
一剑递出,踏上桥头之人的脑袋齐刷刷飞起,扑通扑通,滚落河中。
一剑杀敌十一人。
顾浔不退反进,重新站在了桥头的最后一块青石之上 。
此刻的他已经杀至眼红,走下了桥头,走到了桥对岸。
杀入了连连后退的匪寇之中。
他不再是病怏怏的四皇子,此刻已经化身为万人敌的屠夫。
病怏怏的奶猫开始露出了老虎的獠牙。
杀人不眨眼。
随着最后一个匪寇被斩杀,已经成了血人的顾浔抬头看向了那个高座马背的鸡爷,淡淡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鸡爷看着浑身浴血,即将脱力的顾浔,嘴角带之一丝轻蔑。
“见过我的人很多。”
顾浔死死盯着鸡爷,依旧语气淡淡道:
“我在长安见过你。”
此刻轮到鸡爷浑身长鸡皮疙瘩了。
长安这个久违词,让他想到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他脸色难看,死死盯着顾浔,翻找在长安时的记忆,想要找到与之匹配之人。
看到鸡爷的脸色,顾浔证实了心中所想。
“你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卫。”
顾浔一句话道出了鸡爷的身份,让他汗毛倒立。
当年刺杀四皇子失败,他已经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不仅自毁修为,还毁去了大半容貌,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匪寇。
为何还会有人认得自己?
“我从未去过长安,更不知什么二皇子。”
顾浔看着他眼球中不易察觉的黑点,无比确信自己的记忆。
当初正是此人刺杀自己不成,转头刺杀小药童,差点要她的命。
顾浔可能会忘记那人的容貌,但是永远不会忘记那只眼睛。
除非他把眼睛抠了。
“不,你是。”
能够成为二皇子的侍卫,也就不奇怪能练出如此训练有素的匪寇了。
被识破身份,这下轮到鸡爷慌了。
“你究竟是谁。”
可惜回应他的不是声音,而是一柄黑白之剑。
他见到了那柄剑上开出了两朵花,一黑一白。
确切的说不是花,是两道剑气。
抽刀横档。
哐当。
精铁钢刀断成两截。
这一剑蕴含着顾浔的无边怨气,哪怕他是大宗师又如何,即使初入地仙之人,也未必能挡住。
倘若他一开始便出刀,顾浔未必能递出这惊艳一剑。
顾浔一直在想,若是没有那次刺杀,或许小药童便不会离开京城,从此杳无音讯。
这一剑,其实也是他告别过去的一剑。
因为他心里住进了除去娘亲 和小药童之外的另一个女子。
他清楚的知道,小药童只是他年少孤单时射进人生的一束光。
她在他心中更像是一道执念,怀着愧疚的执念。
因为自己,给最好的朋友带来了伤害,于是他便念念不忘至今。
后来,心中的执念慢慢成了一道朦胧感,夹杂上了思念和期许。
“小药童呀,你应该已经嫁为人妻了吧。”
“对不起,这么多了年,我也该放下你了。”
“其实,我有点自私,因为我遇上了喜欢的,他是我的未婚妻。”
“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喜欢自己的未婚妻都能做借口。”
“其实她先是我的未婚妻,后面才喜欢上她的。”
“对不起。”
顾浔像是在与小药童告别,更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马背上的鸡爷已经听不清那个少年在嘀咕啥,只是本能问道:
“你究竟是谁?”
他看着少年走向桥头的背影,越远越矮,越矮越模糊,渐渐的与京城小巷的那个孩子背影重合。
他涣散的眼神再一次猛然聚光,大声道出一句:
“你是四皇子顾浔。”
可惜注定得不到少年的回应,他的脖子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喷涌。
最后摔落马背。
命运像是一个轮回,有些人注定逃不开宿命。
就像赵凝雪成了顾浔的未婚妻,顾浔又在这里遇到了鸡爷。
鸡爷用金蝉脱壳之计逃离了京城,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他。
结果遇到的不止有顾浔,还有那个当年那个负责抓捕他的京城捕头。
宿命像是一只大手,牢牢钳住了他的咽喉。
他死的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顾浔踉踉跄跄踩着尸体走到桥头,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桥头石柱上。
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进怀嘴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紧绷心神松懈下来的他,彻彻底底的脱了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曾走过尸山血海的少年,又如何成为千古一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