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风息卷·上金台胜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倾斜的山雨如同决堤之水一般,借着盟会的高地走势,从遮天的结界下。寻地而入,闯入了盟会的境地中,悄无声息。
乌雨们滴出的小溪行到会台处时,蜿蜒流转,东看西看的瞧着这处的喧嚣。
雨水漫到脚底,看守许清弦的守卫们,这才发觉结界外的“雨”大的不可估量。
“好大的雨啊,都能淹死许多花儿了吧。”守卫其一眺望远方,手遮眉上。
“唉,可说呢。雨水下的跟海倒过来似的,但愿我夫人已经睡醒,把衣裳收了。”
“呵,这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不像我,衣裳估计都湿完了。”
“哎,好说。要不兄弟给你寻个匹配的姑娘?你们瞧瞧眼,对对情。或者,我让我夫人日后顾着帮你收也成。”
“哎,打住。这就不必了,我还是相信,缘分天注定。我会等着那个人的到来,直到山川殆尽~”
望着等候有情人的兄弟,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的缘分,是靠等来的。
守卫们三两句攀谈着,对于流入盟会中的雨水毫不在意。甚至,才流过他们脚踝的雨溪,忽然凝成一颗颗水珠,像顺着风桥流动般飞向擂台中央时,他们也不曾注意。
场内,裴厄当真信守承诺,躲在擂台的最角处,起了一道蛇鳞护盾成了看客之一。
而外头,可谓是腥风血雨,刀剑无眼。
看着逢松雪的艰难处境,裴厄倒吸一口凉气。
还好在里头的不是他,不然跟这样的对手火拼,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真没几分胜算。
不少的招数被二人使出,逢松雪的绝技也耍了不少。久而久之,裴厄能感知到,二人的灵力都趋于匮乏的境地。只是相较起来,一直躲藏的逢松雪似乎还剩的多些。
然则,过不了多久,逢松雪的境地就会颠倒过来。而那时,裴厄才是真正的庆幸,他不是逢松雪。
忽然,结界外的雨珠排成一条条鹊桥,向着擂台中游来。它们似鱼儿般,慢悠悠的游着,摆着尾巴。
这细小珠粒飘过裴厄身旁时,若非他正巧侧眼看来,许是都没发现。
场内早就风起云涌,惊鸿磅礴的法术如舞姬般的手袖一般,华丽的释放出来。
这样的比试,早就吸睛夺目了不少人。而这细小的变化,又不知能有多少人瞧见。
“砰——”的一声,逢松雪一记佛语掌,将鱼子渊击退。
距离离开后,二人都大幅喘着气,暂且放下重新冲入战斗的姿态。
这场战斗的强度太大,以至于耗费颇多。鱼子渊是没有顾及了,术法轰轰砸来。可逢松雪还得防着裴厄,防着这个能如看客般观战的队友,将他窥视的一招不落。
他们都退到各自地界上了,两把仙武都挥起焰色,剑身染着火红的赤光。剑着了火,证明灵力的挥发过分强大。
“呼……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我自己下去,你不必追着我了。”逢松雪说着,一脸苦相。
“不行!要滚,也得是我堂堂正正的将你击退!”鱼子渊说着,身躯在灵力的运转下飘浮起来。
“又来,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等等,你要做什么!?”这会,逢松雪才忽而发觉她周身不断涌入的珠粒。
水珠没入鱼子渊的体内,撑着她青丝与华衣飘动,仿若她人就置身水中。
“我不做什么,只是、给你最后一击。”
“锦莲·鲛人泪、情尽时!”她喊着,一阵风波由身而发,径直击倒了逢松雪。
“咳呃……”逢松雪砸向地面,有血咳不出,心肺倒难受了一番。
甚至,这道强力的风波袭来时,也将裴厄的护盾,砸出不少缝隙。
眼见,千山万水,山河风雨都急速地奔向了擂台中。
水帘从空中引入,穿过层层云海,掠过看客的身边。
或许方才两位守卫说的没错,是大海颠覆过来了。
它们闯入结界,凝成雨水滴落其中。
霎那间,里头就大雨滂沱起来。裴厄有护盾撑着不至于被淋湿,反观逢松雪倒在一瞬间成了湿漉漉的逃雨小犬。
他努力撑着身躯,顶着大雨的冲刷,望向了鱼子渊。
鱼子渊的身躯容貌似乎发生了变化,她的青丝更长了,那一身带着鱼尾样的裳角,在朦胧间仿佛真成了鱼尾。
珍珠华冠、珊瑚饰品构成了王冠,成为她立于海底的王储之证。鳞光片片、仙诀一尾,与那染着海蓝珠红的胭脂面貌,成为一体,彰显她的美资天成。
擂台内的水面不断上升,海中的鲛人王姬,迎来了她的侍从和追随者。
锦鲤鱼儿们顺着水面上升,绕到鱼子渊身侧。
波澜的青绿与海蓝交叉,不出片刻就构成了一处海底结界。而擂台,也成为了外人手捧的一颗水晶,得窥一方天地。
鱼子渊大发慈悲,让裴厄与逢松雪得以在海底中呼吸。只是这身为她的领域,想怎样,还是她定的算。
王储成貌,笛剑也在群鱼的缠绕下,成了一根召唤法杖。
“哼,你看你还想躲去哪里?”鱼子渊说着,眼眸紧紧追随着在海底中游来游去的逢松雪。
逢松雪虽能呼吸,却不愿回答,他满脑子只顾着逃跑。
不用多猜,迎接他的将是一场胖揍,如狂风暴雨。
不出所料,鱼子渊果然扬杖一挥,命令身旁的鱼群全都俯冲向逢松雪的所处方位。
鱼儿们不至于带有锋利的爪牙,可一群群窜过时,鱼鳍与鱼尾交错。总会划破肌肤与衣诀,成了伤行之样。
“哎呀,啊啊!”逢松雪喊着,这下他真是无力招架了。
前头他还有余力地可以接鱼子渊几招,甚至于还手。
可在这里,他似乎全然没有动弹的可能。
于是,鱼子渊便开启了她的怒揍之行。法杖不断砸出灵力,召唤着鱼群与海水,像不停歇地拨琴之人,簌簌砸去。
逢松雪就如她的玩物一般,任由蹂躏把玩。
“哎呀!”
“呕,咕噜咕噜——”
“我错了,错了!”
“啊!噢!噗——”
她将逢松雪砸来砸去,转来转去。甚至不惜连着召唤好几个旋涡,将逢松雪当肮脏之物,涮在里头。
直至许久后,逢松雪总算不敌,被玩的晕头转向,直吐白沫。
人彻底绕晕后,鱼子渊才满足地气喘吁吁,逐渐收回法术。
海息缓缓栖息,水面化成珠粒,逐渐倒回到来时的方位。
而鱼子渊,却在供力不足下,力竭气虚般,晃悠起来。
身为召唤它们的人,直至海面彻底归回天际时,鱼子渊才能失去鱼身加持,消去灵力的蚕食。
她眼中昏昏沉沉,黑白交杂。她扶着额,想努力撑住自己的不适。可在一次眨眼中,她便双神失控,突然由天而坠,失去意识的向地面直直倒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被牵到一起,千钧一发。
“唉!鱼前辈!”
“她要掉了!”
“这么高的空中,砸下来肯定很疼吧,我不敢看了。”
众人的心都被牵到一起,甚至于场外的相思门门主都着急的站起了身。
这样战斗虽然到后头,演变的形式愈发奇怪。但仅剩二人的对决中,鱼子渊也拼尽了全力,不负精彩之名。
突然,裴厄急速冲出蛇鳞护盾,碎片撞上胸膛脸颊,仍捕捉不到他。
他乘影而去,紧盯着鱼子渊急速坠落的方位滑动。
直至最后一刻,鱼子渊头颅离地仅剩一臂时,裴厄到了。强劲有力地臂弯闯入这细小的缝隙中,将她坠地的全部重力,以及安全的反噬,全都砸到了自己身上。
“咳呃……”裴厄闷哼了一声,他一臂护着人的头,一手揽住鱼子渊腿折处,才算是接住了她。
鱼子渊从那么高的空中坠下,带来的重力显然不小。裴厄单膝跪地,才抱紧了她。
她已经陷入昏厥,意识脱离。身上更是无一丝灵力流淌,全都气尽了。
裴厄呼了口气,心道:还好赶上了。
过后,他将人掂起了一下,才顺势站了起来。
“鱼姑娘已然力竭昏厥,此场比武,应当是我们赢了吧?”他说着,面朝掌门看台。
话出,公允这才着急的翻动册本,提笔记载。
这场决斗进行的太久了,久到璀璨的招数如繁星点点闪烁,令她一时炫目,疏于记录。
不久,她说到:“咳咳……上金台第三轮,第一场弥勒无极门‘逢松雪’、散客会散修‘裴书’胜!”
“恭喜你们,成为琉璃台的晋升者。明日开展的最终比武,‘天下第一’将会从你们之中角逐。”
公允的话语都还未落下,场内的前后就响起雷动地掌声。这场比武虽说状况百出,但最后二人的对决,也堪称精彩。
耗尽彼此的法术,倾尽所有地力气,值得这样的高呼。
比武胜利,结界的轮廓降下。裴厄并未顾着高兴,而是转身抱着人向微光泠走去。
微光泠正与门中的子弟待在一块,此刻已然收拾好了之前狼狈地容貌和衣裳,变回了原先那个风流倜傥的他。
走着,他也快步迎了上来,身后跟着不少同门后辈。
两个男人聚头时,交接起了鱼子渊。
裴厄将人安稳递去,后辈们才忧切的满了上来。
“师姐,你没事吧?”
“大师兄,师姐她还好吧?”
“师姐,师姐——”
呼喊鱼子渊的声音款款缠绕,足以见得平日鱼子渊与她们的关系如何。
微光泠被三言两语问的头都大了。他抱稳了人,向后走去。
“你们师姐没事,都别问了。她屋子在哪,引我去。”
“好!师兄这边来,我知道!”
说着,相思门的人便前前后后,浩浩荡荡的走入了竹屋小道。
人都离去不远后,涂山忆等人才围了上来。
“恭喜你啊裴兄,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殷雪滴也笑着接道:“是啊,这场比武胜了,就差临门一脚了。”
身旁,李轻州凑了过来,抓上了裴厄的臂弯。
“好耶!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
喜悦,如同众人吃了同一份糕点,甜丝丝的都持着一份笑意。
然而,裴厄却不敢过多笑言。
他回望起擂台上的逢松雪,和尚门的禅修们自然也涌了上去。但,方才还被打的口吐白沫,晕厥不显的逢松雪,不知何时恢复神智,被拉起了身子。
他自然也力竭了不少,但晕厥一象,竟是装的。
裴厄皱起了眉头,说了句:“不,还没完呢,他可不简单。”
余后,众人的视线也都顺着瞟了过去。
年纪较小,修为不高的尚且看不出来逢松雪有何异态。只觉,他就像是被同门叫醒了一般,撒娇的躺在师兄背上,像个大功臣似的被簇拥离开。
但修为精锐的殷雪滴与涂山忆却瞧出来了,昏厥之人往往都是眉头舒展,身力憔悴,根本无法操纵自己的臂弯与身躯。
而那头的逢松雪,双臂却扣在师兄的肩上,看似无力无气的趴着,可他的唇沿却掺着笑意。这可不是个刚昏厥苏醒之人,该有的悠然自得。
“看来,他是故意给鱼姑娘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好在她耗尽前全了她的面子。”殷雪滴说着。
涂山忆则紧随其后,“嗯,是这样。不过,他这么做,鱼姑娘知道后,可更不会原谅他了呀。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若是真心爱慕鱼姑娘,就当尊敬才是啊,付出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