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让兰姐到孙大夫那里拿了些适宜初春调养的药材回来给你煎熬,往后每日喝一碗,你打小就身子弱,如今又为生意操劳,更得在四季里小心养着才是。”
乌云密布的黄昏,李府梅园厢房里,兰姐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端到李昀夜面前,一旁的李夫人随即冲儿子柔声嘱咐道。
“多谢母亲为我费心。”李昀夜心头泛暖,牵住李夫人的手笑道。
“傻孩子,我们母子之间何须谢字?”李夫人慈爱地冲他笑了笑,随后敛神露出了几分愧疚:“你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担起江南名李的重担,为娘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自也帮不上忙,这两年来你长大了也受苦了。”
“母亲,我不苦,幸亏有木良哥哥在,江南名李才能继续走下去。”想到木良哥哥,姜司瑶的心又忍不住刺痛起来,随即垂眸恹恹笑道。
“话虽如此,可若你这个当家的扶不住,他再厉害江南名李也未必有今日。”见儿子转变成一副愁容之态,李夫人登时也面色冷下淡声道。
“母亲,木良哥哥是李家的人也当了您二十多年的儿子,自父亲走后他更是一心一意助我打理起江南名李,这两年来李家每每遇事不都是木良哥哥挺身而出挡在前头吗?若没有木良哥哥,李家不知要没落到什么地步呢?”母亲近来对木良哥哥态度转冷,李昀夜自是察觉得到也一直为此苦恼不已,眼下见母亲提及木良哥哥竟是满脸怨气,便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起来。
“从前为娘也以为你那位义兄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尤其是你父亲走后见他依旧对李家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我为此很是感激,可后来才发现外人终究是外人,即便养了二十年也是头白眼狼!”李夫人说着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儿子与义子依偎在一处的情形,不禁心如刀绞,与其这样她倒情愿儿子继续做回那个风流浪子。
“母亲怎能这样说木良哥哥?这两年来木良哥哥为李家付出了多少您当真看不见吗?幸好木良哥哥今日不在府里,若这样的话被他听到不知得有多难受!”李夫人话音刚落,李昀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她气恼道,他震惊自己一向敬爱的母亲竟会如此对木良哥哥妄加臆断,这些冰冷如刀子的话莫说是木良哥哥,就连他听了都忍不住心寒。
“李昀夜,你为了一个外人竟要恼自己的母亲?”惊见亲儿子突然对自己急了眼,李夫人愣了愣当即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母亲,木良哥哥在李家不是外人,他既是我的亲人也是我在江南名李最为倚重的人,还望母亲莫要添乱了。”李夫人的委屈哭泣反倒令姜司瑶更加心烦意乱,她强忍着泪水继续说完便转身欲冲出厢房,然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犹豫片刻才又哽咽道:“我与木良哥哥之间也没有母亲想的那般不堪。”
李夫人泪眼婆娑望着儿子消失在房门口的身影,一时五味杂陈,难道又是她错了?
候在外头的人见到李昀夜气冲冲离开梅园都面面相觑,兰姐与红奴急忙入房中去安抚李夫人,安云回过神也只得跟随公子而去,本是母子俩高高兴兴的一顿晚饭就这么不欢而散,自也令府中的下人跟着担忧起来。
李昀夜回到青云苑后便闷入被窝里放声大哭,将近来压在心中的委屈与烦闷一并哭出。
轰隆一声春雷响,祈乐城中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李昀夜的哭声也被雷雨给掩盖住。
安云徘徊在紧闭的房门外自是不敢进去打扰,只默默守在外头。
祈乐城数里外更是大雨瓢泼,春寒刺骨,天色也全然暗下,马车前,薛艮在雨中抡起手中的铁棍直朝木良与安歌打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影凌空一跃挡在了木良跟前,随即徒手将那落下的铁棍给接住,不待薛艮反应又起身跃起往对方的胸口连踢了数脚,薛艮连人带棍被踢倒在地久久爬不起来。
“老周?”雨夜里,木良虽未看清对方的脸但那熟悉的身手令他喜出望外。
这时,安歌已从马车里拿了把伞撑到木良身边,但两人已淋了一身正冷得浑身颤抖。
“哎呦,我还是头一回见木掌柜如此狼狈呢!”老周见已将那贼人伤得不轻,遂才放心地转身与木良笑谈起来。
“薛二当家此刻可冷静下来了?”眼下情形,木良没工夫与老周耍嘴皮子,只冲他无奈笑了笑便转而来到薛艮面前问道。
“要杀要剐痛快些!”薛艮仍旧坐于地上捂着胸口,雨水打在他身上冰寒如刀刺,但眼中的仇恨却未冷却半分。
“倒是铮铮铁骨,木掌柜,他是谁?为何要对你们痛下杀手?”老周也随即好奇问道。
“他是燕家坡的二当家,薛艮。”木良向老周回完,便又转而冲那薛艮俨然正色道:“薛二当家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江南名李一向本分做买卖,绝不可能犯蠢到与燕家坡结仇。”
“薛二当家,我敢对天发誓当初官府上燕家坡当真与江南名李毫无关系。”安歌也举起左手三指冲薛艮信誓旦旦道。
薛艮听完二人的话未再吭声,漆黑的雨夜里也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沉默良久,薛艮才缓缓起身开口道:“你们不杀我?”
“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木良摇头叹道。
“也不拿我送官?”薛艮又问道。
“你未伤及到我们,自也不必小题大做了。”木良也继续回道。
然木良才说完,那薛艮便头也不回朝密林中而去。
“就这样放过他?方才他可是要杀你们?若不是被我撞见你们怕早见阎王去了!”老周见状欲追却被木良拦下,遂疑惑问道。
木良未语只轻叹一声后自顾上了马车,非他心善要以德报怨,只是燕家坡之事牵扯甚深,江南名李绝不能去蹚这个浑水,且那薛艮今日虽孤身一人出现可保不齐燕家坡还有其他人,这场误会只能化解不能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