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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顾川见着孟庆这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得知了一些事情,淡笑着道:“在下这么说,只是让孟帮主相信在下有这样的能力。”

孟庆默然片刻,问道:“那古公子说的办法是什么?可否说的明白些。”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他现在是真想知道顾川口中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很简单。”顾川回道:“我手中有些生意还没有来得及做,这些生意不管是交给商会去做,还是交给别人去做,都是要不少人手的。”

“盐帮,最不缺的就是人,不是么?”

孟庆闻言,不确定的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盐帮之人去做那生意?”

“没错。”顾川点了点头。

孟庆没有说话了,他想了想,方才开口:“我相信古公子的办法确实能养活我盐帮和这一大寨子的人,只是……”

见他有些迟疑,顾川问道:“帮主还有什么顾忌吗?”

“只是恐怕我们守不住这生意。”孟庆语气沉沉道:“公子对扬州不太了解,这里的水很深,便是贩运私盐之事,现在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孟帮主是担心官府那边?”顾川问。

孟庆抬头看他,而后点了点头:“没错,官府把持盐铁,我也不怕与公子说,这贩运私盐之事,背后其实是官府在操控。”

“我们盐帮也只是负责押运而已,顶多从中偷取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让那些贪官污吏拿了去。”

“这个孟帮主尽管放心。”顾川语气平静道:“在下既然说了这个办法,那自然不会让帮主和寨中诸位冒险,官府自有我来解决。”

“当真?”孟庆眉梢一挑。

顾川点头肯定道:“绝无虚言。”

“好!”

孟庆思量再三,终究拍板:“那我便信公子一回。”

顾川都这么说了,那他还婆婆妈妈的作甚,反正又没有什么风险。

倘若顾川真能解决官府那边的问题,那他们还需要怕什么?什么都不需要怕了,有这样能力的顾川,想个办法养活一个寨子的人还不是简单的事?

“帮主做了个一个很正确的选择,相信我,绝对不会后悔的。”顾川淡笑着说道。

事情算是谈妥了,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

秦绯烟和顾川并没有在寨中久留,他们还需要回扬州城,即便是孙二娘和孟庆竭力挽留,也还是闲谈片刻后便离开了。

寨门前,孟庆和孙二娘目送两人牵马离去。

“帮主,就那般做出决定了吗?”孙二娘收回目光,看向孟庆,叹了口气道:“虽说秦姑娘侠肝义胆,不会做坑人的事,但那古公子我并不熟,便连身份也无从得知,如此轻易就……”

孟庆没有等她说完,待转过头来后说道:“二娘,你看我什么时候这么蠢过?”

孙二娘一愣,开口:“还……少吗?”

“咳咳!”孟庆猛咳一阵,而后憨笑道:“小事不算,大事上我可从未出过错。”

孙二娘微微颔首,认同道:“这倒是,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帮主你这般轻易就相信了那顾公子的话?”

“因为他的名字。”

“名字?”孙二娘眼中浮现疑惑之色:“古川……这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孟庆摇了摇头,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他可不叫古川。”

“什么意思?”

“他那名字是假的,实则是叫顾川,你知道顾川吗?”

“顾……川?”孙二娘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她一时间还没有想起来。

孟庆见状,提醒了一句:“皇城,苍舒月的男人,大儒柳道州的学生。”

经他这一说,孙二娘总算是想起来了,她瞪大了双眼,转过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竟然是他?”

就连她都知道顾川的大名,可想而知这个名字在大衍有着怎样的名望。

不仅仅是因为他娶了苍舒月,还有顾川本就绝世的才名!

他所作的每一首诗,都足以传世,甚至有传言说,顾川还曾给英国公府讨得一道保命的圣旨。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江南?

他不应该在皇城搅弄风云吗?

“帮主,会不会看错了?”孙二娘有些迟疑道,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那你得去问阿牛,是他告诉我这就是当初他亲眼见过的顾川。”孟庆笑着说道:“只是他那样的眼力,我看不会是假的。”

阿牛人是憨了点,但脑子绝对是正常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东西一看一个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也正是因为如此,孟庆才那么笃定古川就是顾川,即便是易容,也是会有错漏的,这世上不会有那么高超的易容术。

好吧,其实也是有的。

慕仙儿的易容术,就足以以假乱真,虽然在顾川眼里藏不住,但想要蒙骗其他人,简单至极。

……

山岭上的秋风呼啸而过,带走成片的落叶和草絮,却吹不散秦绯烟的思绪。

她牵着马,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走在了顾川的后面,。

忽的,前方的顾川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秦绯烟,见她一双眸子里满是疑惑,倏然问道:“秦姑娘在想什么?”

秦绯烟微微仰头,望着他,蹙着的眉间忽的舒展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有些事情其实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而且也不是很重要。”

顾川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瞥了一眼寨子的方向,问:“秦姑娘是好奇在下的身份?”

“我……”

“那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既然姑娘想知道,那我就直说好了。”不等秦绯烟说完,顾川便开口道。

秦绯烟也没了声音,等他开口。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不叫古川,我也不是什么江湖侠士。”顾川伸出手来,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秦姑娘,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姓顾,名川,字寒舟。”

秦绯烟的眼神,就从那淡淡的疑惑中,渐渐转变为了茫然,又有些不可置信。

“顾、川?”她重复了一遍,紧接着瞳孔一缩,语气有些断断续续道:“你……你是顾川?!”

秦绯烟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她实则什么也没有想,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那可是顾川啊,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就在不久之前,还在无定城的时候,她还与裴馆主聊过有关顾川的事情。

那时候她说,顾川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发布了天下风云榜,拢尽天下英雄,将整个大衍江湖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远在皇城,从未踏足江湖,却改变整个江湖的形势,真是智近乎妖。

“对,我就是顾川。”顾川现在是很坦白的承认,自皇城之后,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对一些人隐藏身份了。

甚至,他还在某些时候,特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一部分人,让他们能时刻知道自己的位置。

这不仅仅是在下棋,更是已经将自己作为棋子,身入这棋局中。

“顾……顾公子,你不是在皇城吗?”秦绯烟一时有些拘束,说话都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她本不该是这样的,女侠依旧是那个女侠,只是眼前人变得有些陌生了。

任谁也会这样,试问倘若一个整天与你畅谈国事的朋友,本以为大家都是泥腿子吹嘘,结果你某天突然看到他上了皇家的马车……

一点儿不夸张,甚至在秦绯烟看来,古川就是顾川,远比古川坐上皇室的车驾更令人惊骇!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了。”顾川也没有觉得麻烦,他抬了抬手,示意边走边说。

秦绯烟几步走到旁边,两人并排前行,听着他悠悠讲来。

“我家娘子是安北侯,这个秦姑娘应当知道,她还是英国公的女儿。”

秦绯烟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整个大衍无人不知,就是不知道顾川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出现在江南的原因,是因为自家娘子?

顾川问了一句:“秦姑娘听说过功高震主这个词吗?”

“古……顾公子的意思是,皇帝要对苍家动手?”秦绯烟很聪明,几乎是顾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想到了。

顾川微微颔首,笑着道:“秦姑娘很聪明,和你猜的一样,皇帝要对苍家动手。”

“他先给我和我家娘子赐了婚,本来这样也就够了,只是不久之前,皇帝因为某些事情而重病缠身,眼看命不久矣。”

“他便开始忌惮苍家,想要将苍家彻底剪除,好给未来的新帝铺好路。”

说到这里,顾川叹了口气,才接着说:“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苍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便设法将已经被押入昭狱的岳父救了出来。”

秦绯烟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是恍然,原来这当中有这般的曲折离奇,感觉比话本中还要精彩些。

“那顾公子来江南是?”说来说去,秦绯烟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江南。

顾川这次没有细说,只道:“来找一位神医,顺便给某些一颗定心丸,详细的事情我不便多说,还望秦姑娘见谅。”

秦绯烟摇了摇头,微微扬起唇角道:“怎么会?顾公子如今境况特殊,即便是不告诉绯烟,也不会有什么的。”

而且,他们交情本来也没有深到那样的程度,顾川又有什么义务要将这些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告诉自己呢?

也许,他也是真心与自己相交的吧,女侠如此想到。

“秦姑娘能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顾川脸上露出笑容来。

两人缓缓前行,一路沉默而少言,秦绯烟时不时看向顾川,那眼中也不知流露着怎样的思绪。

“顾公子。”

“嗯?怎么了?”

“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

“姑娘且问。”

“绯烟曾听闻,安北侯的鬼面之下,其实不是修罗恶鬼,而是这天下间最绝顶的美人,这是真的吗?”秦绯烟问道。

顾川不假思索的点头认同道:“正如那风云榜上所记载,貌若天仙,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对于这件事情,顾川从来都是肯定的,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毕竟,那是一个可以为了天下百姓舍生取义,为了自己而甘愿赴死的将军啊。

秦绯烟闻言,淡淡一笑:“看来公子和侯爷也是极为恩爱,只是为何只有公子一人来了江南,侯爷呢?”

“侯爷去北境了。”

“北境?”此话一出,秦绯烟霎时间蹙紧了眉头,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便是侯爷那般盖世无双的将军,为大衍抛头颅撒热血这么多年,却还是不能有一处她的容身之地吗?”

“世事变幻莫测,明日会是什么样的,又有谁能预知呢?”顾川倒是不怎么在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些猜疑和危险再也不会笼罩在苍家的头上,不会压在娘子的心头。

到底是曾经好,还是现在和以后好,顾川也说不定,这需要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去看。

“公子说的极是。”秦绯烟认同的点头道。

她忽的看着顾川,而后忽的一笑。

“姑娘在笑什么?”顾川眉梢微挑,也淡笑着问道。

“没有……”秦绯烟笑的双眼像两轮月牙,“只是想到自己以前想象中顾公子的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罢了。”

“哦?”顾川饶有兴致的问:“那不知以前我在姑娘所想中是何模样?”

秦绯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个极为霸气的人,听闻顾公子也是出身名门,身上穿着当是极为华丽的。”

“一双眼睛,该是如飞在天上的鹰一样,阴鸷、狡诈,最善于玩弄人心,不然又怎么会想出江湖风云榜这样的法子来?”

霸气、阴鸷、穿着华丽?顾川上下扫了一眼自己,感觉这些没一点是在说自己的,倒是有点像二皇子宇文宣?宇文元朔应该也沾点。

“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秦绯烟又补充了一句,却是偏过头去,声音轻了些:“都很好看就是了。”

还是叫他听到了,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那看来,我还真是有些让秦姑娘失望,不是你想象中的顾公子。”顾川故作叹气说道。

“怎么会?”秦绯烟回过头来,“其实绯烟觉得,就是现在这样的顾公子,才是真正的顾公子。”

他本就是这样心系苦难百姓的人,和自己当初猜想的一样。

现在,裴欢儿的问题似乎也得到了解答,那天下第一才子的顾川,的确是个好人。

“好吧。”顾川倏然一笑,微微晃了晃脑袋,便大步往前走去。

秦绯烟看着他,迎着山岭上的一阵风,忽的也就想通了,有什么好拘谨纠结的呢?

难道他是顾川,就妨碍了他们相识了吗?天底下没有这样道理的,她是个侠客,走到哪儿朋友交到哪儿。

顾川也从未与她显露过疏远之意,而且自己好像还欠了许多人情,怎么能因为一个身份而产生顾忌?

至于男女当中的那点事,秦绯烟更是不在乎了,亦或者说这位女侠压根就不懂,她也是年轻人,年轻人最大的优点是年轻,缺点也是太年轻。

更何况,顾川身边那么多绝世的女子,还缺自己这一个吗?

秦绯烟自己想的,只是和这位顾公子交个朋友而已。

两人很快下了山,直到几刻钟后才回到了方才进山的那条河边。

秦绯烟骑上马,对顾川说道:“顾公子,现在天色刚好,等我们回到扬州城时,太阳刚下山。”

顾川点了点头,而后道:“秦姑娘,且稍等片刻。”

“顾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她问。

顾川摇了摇头,看向某处道:“等一下阿竹姑娘,她去摘果子了。”

阿竹姑娘?秦绯烟听后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着黑衣抱着剑的少女来,这位她倒是很熟悉,毕竟每次见顾川都能看到她。

而且,当日无定城外的古墓中,她那一手绝世无双的剑法,也足以让人忘不掉。

只是,她也跟着来了吗?为什么自己这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到,竟有这般隐匿行踪的能力?

秦绯烟正疑惑着,便见一道身影踏着草浪而来,不过片刻之间,便从那山中飞身近前,直至落在顾川的身旁。

她手里还拿着好几个不知名的野果,看着是极为可口的,就是认不出是什么品种。

“有点,酸。”阿竹冲顾川眨了眨眼睛。

顾川知道她这是在询问自己要不要,想也不想便笑着回应道:“既然阿竹姑娘拿来了,那就肯定是好吃的,我又怎么能浪费这样一片好心呢?”

话音落下,他不由分说拿了两个,对着其中一个咬了一口,转头对秦绯烟道:“秦姑娘,这果子好吃的很,你也尝一个。”

阿竹没等顾川递过去,就从自己手中的几个果子里挑了一个递了过去。

“多谢姑娘。”秦绯烟笑着接过,也吃了一口,旋即笑意盈盈的点头道:“果然很好吃。”

阿竹没有说话,转身走到顾川身后站定。

顾川几口将果子吃完一个,接着上马,也不用他开口了,阿竹就已经利落干脆的坐在了后面。

“走,回扬州城!”

“驾!”

此时阳光正好,两匹马迎着呼啸的秋风疾驰前去,前方是一片宽阔的平地,道路两侧是半人高的草。

风吹草海起浪,从远处看去,就像两匹马在海中踏浪而行一般。

和秦绯烟估计的一样,等他们回到扬州城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还有些昏黄的晚云,也在逐渐淡去,夜幕已经降临。

正如来时那般,顾川他们依旧很轻松的便进入了城中,而后便向着夏家去。

片刻后,夏家的院子里,顾芳瑜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凳上,眼睛时不时瞟向院子外头,看不到那人回来,又忍不住瘪瘪嘴,兀自叹了一声。

“别看了,你这一天都看八百回了,掐着时间等,也得他能按时回来啊。”

慕仙儿两根白袖在屋檐下做了个秋千,听着顾芳瑜的叹息声,忍不住无奈说道:“若是他耽搁几个时辰,觉得天黑了不方便,就在那盐帮中留宿了怎么办,难道你要在这儿唉声叹气的等他一晚上吗?”

顾芳瑜听着她的话,白眼一翻:“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出去看了好几次了,轻功好了不起啊?”

慕仙儿俏脸一红,反驳道:“呸,我那是觉得无聊出去散散心,谁跟你似的像个望夫石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系那个家伙。”

“你……你说谁是望夫石?!”顾芳瑜又羞又怒,有种被戳破秘密的恼羞成怒。

慕仙儿忽的觉得有趣,她荡下秋千,抱着胸走进了道:“怎么?被说中所以急了?”

“没关系的,喜欢他的女子从皇城东可以排到皇城西,也不差你这一个,没必要急。”

这个她倒是没有说谎,自从顾川声名鹊起之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媒人登门,甚至还有勋爵贵族家的女子送来定情信物。

可惜,顾川却从来没有给过那些人机会,什么写的诗词画卷、亦或者手绢荷包之类的,全都让人给推了回去。

就在慕仙儿说完之后,听到这话的顾芳瑜却是一愣,接着蹙起眉头来,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司州皇城的人?”

慕仙儿闻言一怔,接着仰头望天:“我有说吗?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明明是皇城的女子,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也可以是金州的女子,也可以是扬州的女子啊。”

她以为顾芳瑜察觉到了什么,心里还有点慌,生怕她推测出来什么东西。

圣女什么也不怕,就怕犯错让顾川找到惩罚她的由头,当初在东篱居的时候,还为此受了好几次苦头。

一开始是多么的桀骜不驯,几次惩罚之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彻底老实下来。

其实顾芳瑜根本没有推测,她只是忽然有些忐忑,那皇城中的都是些什么人?勋爵满地走,高官不如狗啊。

以顾川如今所展露的才华和实力,绝不会出身寒门,他若是皇城的,那肯定是家世显赫!

而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