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帝王之道?
自古以来,这个话题就是模糊的,无人能道出其中真意。
有人说帝王之道为平衡之道,身为帝王,要维持朝堂平衡。
有人说,帝王之道为用人之道,是谓知人善任,亲贤远佞。
这些说法都很片面,便是连帝王本人也不一定懂得其中全部。
可如今真正的帝王之道,便以一篇文章的形式,出现在了宇文元朔的面前。
一曰驭己,二曰驭臣,三曰驭民!
只寥寥几笔,将真正的帝王之道阐述的明明白白。
而写出这样一篇文章的人,不是什么大贤,不是耄耋之年的学者,仅仅只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
宇文元朔第一次有了惶恐的情绪!
不是因为前面的帝王之道,而是那最后所阐述的驭民六术!
民,国之根基。
宇文元朔无法想象,倘若这篇文章流传出去,会让这天下多少野心家升起造反的念头!
这是帝王术没错,可若是放在外面,那便是彻彻底底的屠龙之术!
宇文元朔忽然想起了方才这少年,初进殿时的话。
“陛下若杀我,需先做好准备,顾川若死,则皇朝倾覆,山河破碎,龙脉断绝!”
他还以为,这是狂妄之言,不过是少年自负之妄想,如今再看这篇文章,似乎……他说的都是实话?
砰!
宇文元朔拍案而起,怒视着眼前少年:“你……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顾川从未威胁过陛下。”他淡然道:“顾川只是想,求得陛下一个承诺罢了。”
眼前少年,临危不惧,便是帝王之怒,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说实话,若不是这篇文章,宇文元朔会很欣赏顾川,可现在他只想将眼前这逆贼一剑杀死!
皇权至高无上,他大衍皇朝千秋万世,怎可因一少年而动摇?
“承诺?”
宇文元朔紧紧攥着手中的那一页纸,沉声道:“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出得了这皇宫?”
顾川微微抬头,道:“陛下大可现在就斩了顾川,赌一赌这天下,无人敢颠覆你宇文氏的江山!”
“放肆!”
宇文元朔怒吼,“朕在,大衍江山便在,谁敢造反?!”
顾川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怒火冲天的帝王,道:“陛下自有镇压寰宇之力,可皇朝岂有万世之明君乎?”
砰!
宇文元朔双手撑在御案上,如一条狰狞的真龙,纵有千重怒火,却只能锁在身躯中,无处可发。
少年的一字一句,皆如一支支利箭,射向他那颗骄傲的帝王之心!
是啊,皇朝岂有万世之明君?
便是如武帝那等千古一帝,之后继位的也不过是一个庸碌之君,将一统的盛世治理的一塌糊涂。
他纵然可以现在杀了顾川,便是这篇文章流传出去,以他的能力和手腕也自可以震慑宵小。
可,等他死之后呢?
自古无人可得长生,哪怕是强如武帝那般也不过百年之寿,等他死后,后继之君还有这般震慑寰宇的能力吗?
若是君王平庸,天下能人揭竿而起,何人可以力挽狂澜?
宇文元朔无法想象,他所一手缔造的盛世,会二世而亡,这绝不是他所能允许的!
那么,顾川,当真不能杀!
某一刻,帝王忽然失了威严,他扶着御案,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
待再睁眼,望着眼前的少年,神色复杂:“你,要朕如何承诺?”
顾川闻言,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陛下这是答应了?”
宇文元朔冷哼一声,“朕可没有说过!”
“没有拒绝,那草民就当是答应了。”顾川咧嘴一笑,又跟着坐下。
“草民所求,便是陛下下一道旨意,终大衍一朝,若苍家不造反,那便不得对苍家动手!”
宇文元朔闻言,瞪着他:“你倒是想得美,若后世苍家出了乱国佞臣怎么办?”
顾川想了想,点头道:“陛下说的也是,是草民考虑不周了,那就只适用于现在的苍家吧。”
他想保的,也只是如今的苍家,其他的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沉默良久,宇文元朔才道:“不过是一道旨意,朕允了!”
顾川双手交叠,躬身一拜:“草民谢过陛下!”
“现在倒是肯拜了?”
宇文元朔冷冷一笑,旋即道:“想要一道旨意也可以,不过你还得替朕办一件事。”
“陛下请说。”
“你先答应朕。”
“那不行。”
宇文元朔:“……为何?”
“若陛下让草民做出违背底线之事,草民也要答应吗?”顾川摇着头道。
皇帝咬牙切齿,“朕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的暴虐之君吗?”
“难道不是吗?”
“顾川!”宇文元朔又怒:“你信不信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终究是不敢砍了眼前这逆贼,那篇文章还在他手中,只要他还在乎这大衍的江山,他就杀不了顾川了。
除非顾川造反,不然这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宇文元朔终是败下阵来,说道:“不会违背你的道义,不过是让你参加今年的科举罢了。”
“不去。”
顾川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为何?”宇文元朔强压着怒火问道。
“陛下,草民是什么性子,陛下应当清楚。”他说道。
“朕知你无鸿鹄之志,只愿闲云野鹤!”宇文元朔嘴角一扯:“可你有此等才学,若不施展,岂不可惜吗?”
皇帝想明白了,既然这逆贼有让天下倾覆之能,那便也有治世之才。
与其让这个随时有可能掘堤的家伙在外边待着,还不如让他来加固大衍这座河堤!
顾川看着他那暴怒边缘的模样,最终还是点头道:“科举可以,做官不行。”
宇文元朔深吸一口气,道:“闲官!”
“也行。”
见他终于答应下来,皇帝莫名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揉着脑袋挥手:“快滚,朕不想看到你!”
顾川起身,道,“陛下,承诺!”
“……朕马上就拟旨,你满意了吧!”
“既如此,那草民告退了!”顾川拱手,转身便走。
“慢着!”
忽然,宇文元朔再度开口叫住他。
顾川顿足,回过身来,问道:“陛下还有事吗?”
“你方才说,为了见朕,你准备了两样东西。”宇文元朔将手中的纸放在御案上,望着他道:“此为一样,那还有一样呢?”
顾川嘴角微扬:“陛下,一样已经够了,那便不用看另一样了,免得陛下睡不着觉。”
“朕就要看!”
宇文元朔瞪着眼,“你且说说,是什么?”
他连屠龙术都看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看的?
顾川看着他,淡淡道:“绝龙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