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彤微笑着开口。“他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女儿,无关血缘。”
“无关血缘。”盛夏喃喃自语,这样的话,颜楚也对她说过,想到颜楚,盛夏心口一窒。
“盛夏……”
“您爱我爸吗?”盛夏打断文以彤的话。
文以彤没有犹豫一秒,摇了摇头,盛夏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凝固,怒火席卷而来,在盛夏发怒之际,文以彤开口。“我对他,不是爱情,而是亲情。”
“不爱他,您嫁他。”盛夏嘲讽一笑,笑意很冰冷,似乎要将文以彤冻结成冰。
亲情?太讽刺了,谁会嫁给自己的亲人。
“因为你。”文以彤的话,瞬间将盛夏的怒火浇灭。
因为你,三个字像是沉重的枷锁将盛夏牢牢地绑缚着。
“我离开你爸……你叶叔,晕倒在路边,是你爸救了我,送我去医院,才发现我怀孕了,那时候我对你叶叔是又爱又恨,执意要让医生帮我流产,是你爸不顾我的疯狂阻止了医生,盛夏,你爸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你……”没机会出生,文以彤没说出口。
盛夏不语,没认识颜楚,她不懂爱,你若是深爱一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很难接受另一个人。
“在你爸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我放弃了流产,我怀孕的事,我想告诉你叶叔,可惜,你叶叔没给我机会,他们一家三口出国了,我也死心了,跟着你爸离开,去了刘家村,为了给你上户口,我和你爸商议假结婚,直到你叶叔找来,盛夏,我爱他,一直都爱他,我尝试着跟你爸在刘家村平平淡淡共度一生,可是,我做不到。”
文以彤很自责,盛光宗的死,虽说是意外,却是因她而死,若是她没跟叶博宇离开,盛光宗就不会发生意外。
盛夏依旧不语,爱和不爱,区别真的很大。
文以彤又开口。“我原本的计划,先跟你叶叔离开,然后再回来接你,你父亲的死,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盛夏,我不敢啊!我执意离开,害你爸发生意外,我害怕自私的带你走,会伤害到你奶奶。”
盛夏深知,文以彤告诉她这些,真正的目的,是想告诉她,她没有被自己的母亲抛弃,盛夏会怨恨文以彤,除了父亲的死,还有就是狠心的抛弃了她。
亲情与爱情,她义无反顾选择了爱情,抛夫弃女是她的心结,根深蒂固的心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结被一点一点的瓦解了。
“我奶知道我不是我爸的女儿吗?”盛夏问道。
“知道。”文以彤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从一开始,我和你爸就没有瞒着她。”
盛夏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奶奶一开始就知道,却对她很好,对她的疼爱更胜亲孙子盛天佑。
突然,盛夏释怀了,不恨了,不怨了,如果文以彤欺骗了奶奶,她不会释怀,不会原谅,因为文以彤欺骗奶奶,奶奶以为她是爸的女儿,是她的亲孙女才会待她极好,无私的给予她疼爱,若奶奶知道她不是爸的女儿,不是她的亲孙女,还会疼爱她吗?
“盛夏。”文以彤担忧的看着她,除了在她奶奶的葬礼上见盛夏哭过,后来她就没见盛夏流过一滴眼泪。
“让我静静。”盛夏带着哭泣声说道,文以彤和叶博宇的缠绵爱情故事,她没兴趣听,她只想弄清楚,她到底是谁的女儿,文以彤到底有没有欺骗爸和奶。
文以彤迟疑一秒,痛惜的看了她一眼退出房间。
听到关门声,盛夏将脸埋在膝盖上,没有放声大哭,无声的抽泣。
叶博宇站在门外,见文以彤出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跟她说清楚了?”
“算是说清楚了。”文以彤有些不确定,说清楚了,又像没说清楚。
“她有听明白吗?”叶博宇又问道。
文以彤摇头。“不知道,情绪过于平静,她想要静静,我就出来了。”
“情绪平静。”叶博宇眸色纠结而复杂,抚摸着下巴。“不应该啊!以她的脾气,整个家都有可能被她拆了。”
“老公,我很担心,她这次回来,变化很大,以前我只要碰到她,她的反应很激烈,刚刚我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也没有抵触情绪。”以往的经历,只要她与盛夏独处,便会发生大战。
“老婆,别太过担心。”叶博宇没跟盛夏交谈,无法帮她排忧解难。
“老公,别急着逼她接受你,我怕适得其反。”文以彤心生愧疚,盛夏是他的女儿,却叫他叶叔。
别说叶博宇了,盛夏就没叫过她一声妈,盛夏叫他一声叶叔,叶博宇很是心满意足,至少盛夏会叫他。
“我知道。”叶博宇点头,揽过她的肩,将她搂进怀中。
颜梵自来熟,谁都能聊上几句,对异性很绅士,说他没有连累感,尺度他又掌控得很到位,尤其是对乔柯,照顾周到,却没有暧昧,单纯又清澈。
乔柯犯困,没精力陪他,上楼休息,钱婶忙着准备晚餐,颜梵想帮忙,被钱婶拒绝了,颜梵也不执着,他是厨房白痴,没有执着的资本,只会给钱婶添乱,无聊之际,抓着叶冰养的狗也能打发时间。
盛夏看着院子里跟狗玩耍的颜梵,目光微凝,敛起思绪,拍了拍脸颊,想要站起身,双腿麻木,好似没有知觉,微微一动,剧烈的麻痛瞬间传开,盛夏咬牙忍着,不敢动了,许久,才得到舒缓。
盛夏打开窗户,对楼下的颜梵叫道:“颜二,你上来。”
颜梵抬头,脸上旋开绚烂的笑容。“好的,嫂子。”
颜梵屁颠屁颠来到盛夏房间,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去。
“你真想入赘?”盛夏看着他,直言不讳。
“啊!”颜梵惊愕的愣住,见盛夏泛红的眼睛,显然是哭过,忽略掉她敏感的话题,关心的问道:“嫂子,你哭了?”
“别叫我嫂子,我跟你哥已经离婚了,不是你的嫂子了,鄄栖才是你的嫂子。”盛夏声音里带着急躁的情绪。
颜梵无言以对。
“你真想入赘?”盛夏又问一遍。
颜梵很想回答,不想,他又不是凤凰男,需要入赘借助女方的势力飞黄腾达,想到爷爷的千叮万嘱,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想。”
“一个月后,我们举办婚礼。”盛夏语气坚定认真。
一个月后,还婚礼,颜梵错愕一愣,他的使命,灭掉上叶家求娶的男士,婚礼不在他的使命内,爷爷若是知道他跟她举办婚礼,非来A市灭了他。“一个月太着急了,我还没心里准备。”
“你是入赘,你要什么心里准备?”盛夏冷哼一声。
“正因我是入赘,才需要心里准备。”颜梵想,放出他要入赘叶家的消息,让那些想要上门求娶的人止步,何乐而不为。“这样吧,半年,半年后,我入赘叶家,至于婚礼,你想怎么举办,我们就怎么举办。”
“好,半年后。”盛夏赞同,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就给颜楚半年时间。
这么爽快?颜梵有一种入坑的觉悟,草率了,他不该定半年期限,他该定一年期限。
于是呼,颜梵以入赘的身份,合情合理住在叶家。
晚餐时间,众人坐在餐桌上等,文以彤叫盛夏吃晚餐,盛夏没有理睬,她也摸不准盛夏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要不,我去叫夏夏。”乔柯开口,她的话,盛夏是听的。
文以彤叫过了,目前叶博宇不合适,叶夜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毕竟盛夏总是跟叶夜唱反调,文以彤和叶博宇的目光看向颜梵。“你去。”
盛夏同意颜梵入赘,她的决定,文以彤和叶博宇都支持,在他们眼中,盛夏和颜梵就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由颜梵这个未婚夫去叫,太合适不过了。
“好的,叶叔、文姨。”颜梵刚准备起身,盛夏下楼,来到餐桌前,坐在颜梵旁边,端起碗筷吃饭。
叶夜见她肯吃东西,松了口气,今天她只吃了早餐,午餐一口也没吃,他还担心她不会吃晚餐。
食不言,谁也没说话,安静地吃着饭。
心情影响食欲,盛夏只吃了几口,放下碗筷,离开餐桌,上楼回房间。
深夜,盛夏起床,没开灯,走出房间,走向对面的房间,轻轻地打开门,走进去关上门,像幽灵般站在叶夜的床前。
若是以往,盛夏在打开房门时,叶夜就会被惊醒,浅眠的他,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今晚他睡得特别沉,在b市他就没睡过一晚好觉,回到A市,回到家里,卸下所有戒备,安然入睡。
在叶家,乔柯有自己的房间,没跟叶夜睡在一起。
叶夜翻了个身,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床前站着一抹身影,素来淡然从容的叶夜也被吓得一个激灵。
猛然起身开灯,看清楚是盛夏,叶夜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膛安抚着狂跳的心脏。“盛夏,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要这样吓死我?”
“我梦游。”盛夏轻飘飘吐出三个字。
梦游?鬼才信,叶夜嘴角勾起一丝邪魅之气。“梦游来我房间干什么?”
盛夏沉默,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叶夜一阵烦躁。
真的要将他逼疯了,当年,亲子鉴定,他做了三份,一份是盛夏与父亲的,一份是他与父亲的,一份是他和盛夏的。
盛夏是父亲的女儿,他期盼着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可事实证明,盛夏是父亲的女儿,他也是父亲的儿子。
“不说话,你就给我游回你的房间去。”叶夜指着门口,让她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盛夏开口。
叶夜敛了敛嘴角的笑意。“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见她在离婚协议上写了个“滚”字,就已经猜想到她觉察出端倪,她反应也敏锐,没有拆穿颜楚,而是配合颜楚将戏演下去。
“他……他会有危险吗?”盛夏的声音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叶夜。“别敷衍我,也别骗我,他的事,我想听实话。”
“九死一生。”叶夜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沧桑暗哑。“这就是实话,对上杜家,绝对是九死一生,那一生的希冀还是他跟杜俊逸里应外合,没有商量,没有密谋,全靠臆断,还有考验他与杜俊逸的默契。”
默契?哪会有天衣无缝的默契。
盛夏脸上慌乱的情绪是那么的明显,转身就往门口跑,叶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迅速,在盛夏开门之前抓住她。“你想做什么?”
“我要回b市,帮不了他,我也要陪着他。”盛夏很激动,死,她也要陪着他一起死,她爽快的跟叶夜回A市,只是想解开心中的结,让文以彤亲口回答她的问题,她的亲生父亲是叶博宇,还是盛光宗?
叶夜脸色一沉,狭长的凤眸里酝酿一股风暴。“陪?怎么陪?陪着他一起死吗?盛夏,你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我提醒你,他借着颜老的寿辰跟你离婚,是为了保护你,你是他的软肋,他一旦助杜俊逸,杜家的人就会攻击他的软肋。”
盛夏猛然挣扎,挣脱不开他的钳制,盛夏急了,张嘴咬住他的手背,她越咬,他越用力,他越用力,她咬得越狠,尝到了血腥味,叶夜的手背上没什么肉,牙齿都咬到了骨头,最终,盛夏妥协了,松开了。
“叶夜,我求你,让我回去,回到他的身边,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盛夏祈求道,泪水从她眼眶里无意识的滴落,仰面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叶夜。
“盛夏。”叶夜神色清冷,见盛夏的手因血脉不通已经变了色,他不敢松开,害怕他一松手,她就趁机逃掉,又担心她的手因他抓得太紧有什么闪失。
最终,叶夜松开,盛夏没跑,无视手背上的伤,叶夜扶正她的身体,心疼的劝说。“颜楚的身手,杜红的身手,你见到过,尤其是杜红,你还领教过,杜家的人,身手在颜楚之上的很多,在众多高手面前,你如何自保?”
叶夜的话很扎心,却是实话,盛夏反驳不了。
“你一旦落入他们手中,等于捏住了颜楚的命脉,还能拿捏叶家,杜家内乱争斗这些年,财力物力耗尽,他们需要财力支援,利用你威胁叶家,让叶家无条件给予他们财力上的支援,你觉得叶家拒绝得了吗?叶家在财力上支援他们,颜家在财力上支援杜俊逸,颜楚和杜俊逸的胜算就更小了。”叶夜分析道。
“呜呜呜。”盛夏失控的哭出声,叶夜心痛的抱住她,盛夏捶打着他的胸膛,哽咽着声音责怪。“都怪你,都怪你。”
他公开了她叶家女儿的身份,杜家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利用她威胁叶家。
“盛夏,听哥的话,留在叶家,他才能专心与敌人博弈,你若执意回到他身边,九死一生的机会都没有,绝对是……”“死”字叶夜没说出口。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破防了,盛夏在叶夜怀中崩溃痛哭,这是叶夜第二次见她哭得悲痛欲绝,。
第一次在c市,她痛失孩子,在颜楚怀中痛哭,这次因为颜楚,在他怀中痛哭,每次都跟颜楚有关,叶夜只感觉眼眶一阵酸涩,排山倒海般的情绪涌上了胸口。
他后悔了,不该放任她离开叶家,不该在她读大学期间对她不闻不问,更不该……
悔之晚矣。
叶夜收敛起心底酸涩复杂的情绪,低沉的嗓音中有着一贯的狂妄。“别哭了,你老公还没死,提前给他哭丧,吉利吗?”
哭声嘎然而止,压抑不住的抽泣让盛夏整个人微颤,这就是区别,她情绪崩溃痛哭,颜楚会紧紧地抱着她,即便不会给予言语上的安抚,也会默默地守着她任她发泄,而叶夜呢?她才发泄一会儿,他就失去耐心了,用恶劣的语言攻击她。
看着强忍着哭泣泪眼朦胧望着他的盛夏,叶夜抬起手,指腹擦着她脸上的眼泪,心痛的解释道:“盛夏,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诅咒他的意思,你要对他有信心,哪怕是九死一生,他也能险象环生。”
这话很中听,盛夏推开叶夜,用衣袖胡乱的擦着泪水。“我当然对他有信心。”
这就被安抚了?叶夜苦涩一笑。
盛夏的视线落到叶夜手背上,两排牙印清晰可见,血还没凝结,滴落在地板上,清楚的知道自己咬得有多狠。“你的手?”
这是她第二次弄伤他的手,上次是手心,现在是手背,上次是刀伤,现在是咬伤。
“没事。”叶夜淡淡地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却调侃的补了一句。“明天去打一针狂犬疫苗。”
盛夏神色一沉,懊恼的说道:“我真是犯贱才关心你。”
叶夜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看着盛夏,低沉的语气里带着指控:“你咬的,不该关心吗?盛夏,我记得你不属狗。”
盛夏冷着一张脸,不想搭理他,推开挡路的叶夜。“让开,好狗不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