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第一次同异性这般亲近,韩盛整个身体都快紧张得绷成一张弓。
“夫人口渴否?我替夫人斟杯茶。”他动作轻柔的拂开言清的手,直起身的刹那才松口气。
寻了理由起身绕到桌旁,倒了杯茶端给言清。
言清却不按常理出牌,捧着他的手轻抿一口,偷腥小猫似的眉眼弯弯:“夫君真好。”
韩盛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
他古井无波的心绪,今日就像杯子里的茶水一样,晃晃悠悠浮动几次。
皆是拜这位小妻子所赐。
脑中浮现她方才,说要跟自己同往赈灾时眼里晶亮的坚定,韩盛沉默了下。
“平南路途遥远,夫人只恐难以承受舟车劳顿之苦。”他斟酌着开口劝道。
本想软和的说话,语气却依然不自觉带上几许生硬。
要知道他心里想的原话,可是嫌她身娇体弱,跟去赈灾只会成为拖累。
想到对方是娇弱的女娃,跟自己以前在国子监教的那帮皮小子大有不同,这才费力将直白的话拐了个弯。
言清连忙说:“这苦夫君吃得,妾身便也吃得。”
莹白的小脸堆满急切,生怕他会再次拒绝。
“我、我不想被人称作娶进相府的活菩萨,碰也不能碰。”她黯然垂眸,羽睫微动。
韩盛劝阻的话辗转舌尖,快速转移了话题:“今日来寻夫人,是有一喜事相告。”
言清果真被吊起了兴趣,出声追问:“何喜事也?”
“贵妃娘娘想出硝石制冰之法,今已在皇宫内外大肆制用。”
他言语上平静陈述事实,没有任何修饰溢美之词,眼里却有对洛明嫣的欣赏。
言清目光微闪,面色愣然。
硝石制冰,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
剧情里自始至终也未曾出现过。
穿行位面时出现的震荡,失去联系的小八,剧情之外的剧情,以及女主洛明嫣身上的奇怪之处……
她感觉自己好似正被一层黑色薄雾笼罩,而薄雾之后隐藏着一只窥视一切的血瞳。
“夫人?”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劲,韩盛上前一步。
言清握住他的手,幽幽望向他:“夫君是否、是否对娘娘……”
她咬着下唇,羞于启齿,又殷切抬眸,期待他的答复。
韩盛神情怔愣,似乎没想过她会如此询问。
机敏如他,不会听不出她未尽话语里的意思。
反省自己,想来是方才提及贵妃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由衷赞赏叫小妻子误会了去。
她乍然而起的醋意,落进他喉间,却有股清甜。
这种异样又莫名的感觉,让他满脑子的圣贤书都好似闭了页。
他哑然失笑:“硝石制冰可解京都短冰之忧,为夫只是在为万民而高兴。”
语气停顿了下,又追加解释道,“主臣之谊,万不能逾越。”
他面色坦然,心无杂质,含笑看着言清,神色柔和许多。
言清脸红的松开他的手:“倒显得妾身小气了。”
“夫人哪里的话。”韩盛刚被她握住的手藏在袖中,手背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温软。
女儿家敏感多思,身为她的丈夫,他合该照顾她的情绪。
二人婚嫁虽源于意外,但他既已将人娶回,便该对她负责。
想起这一月里,因公务缠身对小妻子多有冷待,他心中愧疚油然而出。
言清不知他心绪,掩唇打了个哈欠,撩着眼尾看他:“夫君可否送妾身入榻午歇?”
困意袭来,她眼角沁了滴泪,眸中水波粼粼。
韩盛只觉她的眼神像把钩子挠了自己一下。
犹豫间,想喊丫鬟进来服侍她。
却听她又软软唤了声:“夫君~”
他走到榻旁,躬身道:“夫人,失礼了。”
将言清打横抱起,他目不斜视。
言清柔弱无骨靠在他胸膛,双手自然亲昵环住他脖颈,能感受到男人身子猛地一僵。
走向床帏的步伐如尺精量,绷紧的下颌线轮廓深邃。
分明抱着个身娇体软的姑娘,却跟捧着危险易燃易爆品似的。
言清眼里满是笑意,微微凑到他耳旁,白玉似的耳朵肉眼可见变成红色。
被放到床上后,她圈住男人脖颈的手没有放开,而是在他耳畔轻喃:“夫君今夜回房歇息可好?”
没有等到回应她便松了手,一副困极了的模样靠在竹枕上阖眸。
韩盛舒了口气,扯过天蚕丝薄被盖在她身上,这才轻手轻脚离开。
言清睁开眼,只瞧见远去的绛紫色背影和还在晃动的珠帘。
一本正经的男人,似乎不太经撩。
韩盛此人克己复礼,或许曾因感激和欣赏对女主生出过仰慕之情,在得知对方有家室后,绝不会任由情感发酵。
他太过理智,也太过端方正直。
所以刚才她试探他对洛明嫣感情时,他才能毫无心虚,表现得那般坦荡。
这样的深情男二,深情的对象是家国民众,都不可能是女主。
虽还未与陈晏殊相见,但单凭他设计原主御花园当众落水一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与他为敌,相当于要颠覆这个国家。
造反这种事,听起来还蛮有趣。
就是撺掇她那位对燕国皇室忠心耿耿的将军父亲揭竿有点难。
另外,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韩盛都是有大才之人。
这样的人若能站到自己的阵营,她便如虎添翼。
所以平南之行,保他不死的同时,她还得做些什么让他彻底对朝廷失望才好。
夜里,清风送走了些白日的热浪,高悬空中的明月宛若圆盘。
褪下官袍,换上圆领青衫的韩盛站在门外。
便衣的他,要比身着朝服的他少了两分威严。
明月皎皎落他身,更衬得他俊容生辉。
“相爷。”梅兰竹菊四个二等丫鬟蹲身行礼。
他本欲离去,被几个丫鬟唤得让里面的人知晓了自己存在,不得不推门而入。
抱着言清换下衣服从里间出来的良辰,与美景同时行礼后,对视一眼笑着离去。
还贴心关上了外间的门。
韩盛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在里间纱帘外踌躇踱步。
直至里屋传来言清娇糯的声音:“夫君何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