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吧,先前悬在头顶的压抑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夏轻寒抬起头,怔怔看了方言一眼,然后猛地挣脱他的手,自顾自走在前面。
今晚的风波,让这个不足十九岁的少女深受打击,她不言不语,犹如行尸走肉。
“方言,咱仨就不凑热闹了,你陪陪她。”张成拉着金展,徐聪,与方言告别。
方言默默点头。
灯火辉煌的街道,人影绰绰。
夏轻寒已经长达二十分钟,不曾和方言有过半句话的交流,紧随其后的方言索性加速,与夏轻寒并肩而行。
一眼过去。
方言的心,毫无征兆的跟着绞痛。
夏轻寒竟然无声的哭了一路,眼眶红红,脸色惨白,余光瞥见方言追上来,于是迅速扭头,看着路上的灯光。
方言拿出一包纸巾,温柔的递过去。
夏轻寒无动于衷。
许久,夏轻寒伸手,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痕,依旧没有看过方言,哪怕一眼。
“对不起。”方言沉声,态度诚恳。
今夜风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方言,而夏轻寒,不过是被牵连到的。
赵涛的目标是自己。
“和你没关系。”夏轻寒呢喃自语,她心想,这个城市的风真的很大,吹得眼睛,又要掉珍珠了。
“我是恨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勇敢,好像什么人都可以跳出来欺负我。”
“可,转念一想,我弱我卑微,被欺负,似乎很正常?”
夏轻寒双手插袋,故作轻松,可眼神的落寞,却无法去掩饰。
她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工作,谁也不招谁也不惹,最终,还是在不经意间,被人像微不足道的玩偶一样,践踏尊严,践踏人格。
她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错。
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没有家境,没有背景,便是原罪,而且,挨欺负了还只能忍着。
比如今晚。
那个口口声声呵斥自己为贱人的光头,付出代价了吗?
那个张嘴闭嘴,轻飘飘几句话,就要将自己送给某位大哥陪侍的柳冰,付出代价了吗?
都没有!
因为方言的介入,她没受到进一步的伤害。
可离开酒吧的那一刹,她竟然觉得这是对方的恩赐,这是对方网开一面,不与自己斤斤计较。
好可悲的想法!
明明错在他们,到最后,渺小如尘埃的自己,连反击,报复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个世界,不分对错,只讲强弱。”
夏轻寒摇摇头,忽然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
她强颜欢笑,冲方言道,“哭了这么久,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丑?”
方言摇摇头,“没有。”
“你不用哄我的啦。”夏轻寒耸动肩膀,与方言告别,“好了,我该回家了。”
“方言,再见?”
夏轻寒已离去多时,独自站在街头的方言,心情依然沉闷。
江风从对岸吹来,他眯起眼,忽然想抽烟,毫无征兆没有理由。
果断从附近商铺买了一包,打开,点燃,轻轻吸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呛喉,辛辣,可似乎真的能压得住心事?头脑飘飘乎,心跳加速。
“一直以来,我都在尽量避开和方一卿亲近,他太辉煌了,辉煌的如同一个活着的传奇。”
“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
方言叹气,点燃第二根烟。
年少时,方言曾不止一次暗暗下定决心,他要活出自己,避开方一卿的光环,不卑不亢做个大丈夫,不求人不靠人。
等真正长大了,方才大彻大悟。
这是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最爱他的男人,无论他怎么走,怎么抉择,都无法和这个轩盖如云,风华绝代的中年男人,一刀两断。
他是龙王,他是他的太子。
与生俱来!
命中注定!
既然挣不断,逃不掉,何不正视自己,大大方方享受父辈带给自己的荣耀,感恩命运对自己的偏爱和馈赠。
“少年,放下执念放下芥蒂,勇敢的踏出这一步。”
“少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绝不可耻,这是你的命。”
“少年,红尘俗世无常起,谁也无法预见,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巨人!”
呼!
方言长出一口气,烟火在江风中熄灭。
他抬起头,目光逐渐深邃,冷漠。
随之,他打通了赵九宗的电话,简单告知两句,并共享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便冷静挂断。
二十分钟之后。
原本逐渐空寂,人影罕见的街道,突然闪现一束灯光,然后越来越多,将这一片区域照射的宛若青天白日。
一条车队长龙,宛若钢铁洪流,缓缓浮现。
等赵九宗率先下车,身后一字排开的三十辆黑色奥迪,集体打开车门。
一道又一道沉默无声的黑色人影,站在车门两侧,等待背对他们,站在江畔的方言,抽完最后一口烟。
“太子,请上车。”赵九宗来到方言跟前。
方言转身,二者余光接触的刹那,赵九宗神情一震,略显疑惑。
这一刻的方言,与上一次见到的方言,多了股不一样的东西,仿佛,完成了某种不可言述的蜕变。
恍惚之间,赵九宗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龙王,这……
好强大的气场!
酒吧。
许冰和张磊坐在一桌,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至于柳如烟和赵涛,已经离去多时,后半夜的酒吧,临时起意过来喝酒的陌生客人极少,大部分是老熟客。
“老板娘,那姓夏的小妹妹我还真看中了,你地址记得传我,我一定要玩到手。”
张磊嬉笑,一只手搭在老板娘许冰的膝盖上。
“小妹妹有我香?”许冰风情万种,美目瞪了张磊一眼。
随之,许冰嗤之以鼻,语气不屑的感慨,“你别说,今晚那小杂毛,长得还真挺帅。”
“我听他们称呼,好像叫方言?”
“呵。”张磊嘴角扬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学生罢了。”
“临走前牛气哄哄的,我还真以为,他敢回来报复,这都过去两个小时了,屁也没一个。”
许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我许冰在杭城混迹多年,怎是浪得虚名。”
“跟我猖狂?他到底哪来的胆子啊?不自量力的小废物,可笑!”
“老娘明天就让你祸害了夏轻寒,我倒要瞧瞧,他有能耐保得住那小妞不?”
许冰放下酒杯,骤然回头,入口处,忽得走来一位年轻人,他迎着光,器宇轩昂。
“嗯?”许冰眉头乱跳,这家伙真敢杀她个回马枪?竟然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