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没有开灯。
仅靠月光与路灯照进来,半明不暗,薄聿珩坐在幕墙前那张长沙发上,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副棺材,一动不动。
两只猫似乎感觉到什么,有些急躁和不安,一直在上蹿下跳,喵喵叫个不停,在这个空阔的大平层里,显得有些诡异。
薄祈翊的脚步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才开了灯,走过去。
“大哥。”
薄聿珩因为灯光刺眼,偏了下头,但等适应过来后,就又继续转过来看着。
也才过去一天一夜,薄聿珩就变了一个人,下巴的胡茬冒出来没有刮掉,地上的烟灰缸至少丢进三四十个烟头,他平时那么讲究那么洁净,现在好像什么都不管了。
薄祈翊抬手想摸一下棺材,但最后还是没有碰。
因为薄聿珩眼睛一眨不眨,像童话故事里,那条盘踞在洞穴里,守着自己的宝藏的恶龙。
谁敢拿走它一枚宝石,它都会冲出来决一死战。
他只说:“港城湿度大,就算现在是冬天,也没有很冷,如愿这么放着,很快就会腐烂散发味道,还是早点让她入土为安吧。”
薄聿珩坐着的这个沙发,是他跟应如愿都很喜欢的地方。
他们在这上面做过爱,看过书,晒过太阳,聊过天,他最喜欢她躺在他的大腿上睡午觉,他会一手拿着平板,一手顺着她的头发,时不时低头亲吻她的眼皮,看她被打扰了睡眠,发出不满的嘟哝。
薄聿珩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含在唇间,拿打火机点燃。
他以前都不喜欢这种“野蛮”的点烟方式。
真是什么体面什么矜贵都没有了。
“我刚才,亲自帮她换了新衣服,又亲自把她放进棺木里,才意识到,她好轻。”
薄聿珩弹掉烟灰,嗓音因为抽太多烟,被熏得沙哑。
“祈翊,你平时看到她,是不是也觉得她很瘦?这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她。”
薄祈翊喉结滚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聿珩被烟呛到,低闷地咳嗽了起来,但他还在抽,薄祈翊看不下去,快步过去夺了他的烟掐灭。
“大哥,你不用把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你把如愿照顾得很好了。我后来见到她,就觉得她比以前自信,也比以前大胆,还比以前懂得多,这些都是你教她的,她有因为跟你在一起变得更好。”
“是吗?我对她,有这么好吗?”
薄聿珩寡淡地笑了一下,“那她为什么不信任我?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薄叙是她的仇人。”
“她从来没想过让我帮她报仇,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她是觉得我会包庇薄叙吧,才选择自己做,可见我对她也没有那么好,都不足够让她信任我。”
薄祈翊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自厌的情绪。
就像孩子被人贩子拐走,母亲便把所有的错误和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谴责自己,惩罚自己。
但明明,他也是受害者。
薄祈翊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一来是他不会,不擅长。
二来是薄聿珩未必就想不明白,应如愿之所以不告诉他,是因为他是薄家的家主,正常情况下,就是会把薄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选择包庇薄叙。
可谁能想到他会是个“异类”呢?谁能想到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放过薄叙,应如愿晚动手几天,他们就要收网了。
事到如今,只能叹一声“阴差阳错”。
薄祈翊选择换个话题:“堂兄开车冲进海里,生死未卜,警察还没有打捞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找到遗体验明真身之前,我不相信他死了。”薄聿珩闭上眼,冷冰冰道。
“他既然早就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事,就不可能完全没有准备地坐以待毙,我觉得,他这一出,是金蝉脱壳。”
应如愿直接捅破窗户纸,以一场大火,一个人的死亡,将全国的目光集中过来,薄叙没有机会翻盘,不逃就是死,但他如果是真死,那未免太容易。
所以他更可能是假死脱身。
薄祈翊的看法跟他一样:“警方已经把薄叙的父母、兄弟、妻儿都控制起来了,我也派了人全城搜查,先等消息。还有集团那边,大哥打算怎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