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月隐忍着,给皇帝又递上一碗黑色的热乎汤药。不必哄也不必劝,皇帝接过一饮而尽。
北堂月捏着帕子,擦干皇帝嘴角溢出来的水印。
皇帝将她的手捉住,“有爱妃在,连药都是甜的,辛苦你一直照顾朕。”
“若真觉得臣妾辛苦,陛下应该快点好起来。”
北堂月的声音清润,皇帝怔怔地看着她,这个绝美的女人似乎有哪里变了,但他一时说不上来。
还不等他探究思考,一阵难以抵挡的疲倦侵袭,皇帝眼皮子开始打架,索幸梦里没有病痛,话都忘记说到了哪,头一歪就了睡过去。
北堂月抽出她被抓着的手,不再看着床榻上病弱的中年男人,转身用水浸湿帕子,拧干水分,仔细擦拭自己的手指。将她被触碰过的皮肤都擦了个遍。
面无表情擦完了手,她将帕子轻飘飘地丢到了燃着的炉子里。
柔软的帕子被火舌接触,安静的火炸了一下,冒出了些不同的烟。
这才过了半年,她便快忍不住了。
她嫌弃的情绪压不住,就要传递出去被发现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懒得应付,所以她天天给皇帝喂安神汤。多睡些至少也能养足精神,邵登同意这个方式,于是十分痛快地给北堂月配了药方,甚至没上报给萧舒婳。
北堂月拿着药方,从上看到下,知道邵登下料猛,可看见这个用量,这跟迷药有什么区别。
邵登挠头解释道,“迷药有很强的宿醉感,微臣这药则是优化了这一方面。”
北堂月将药方还给了邵登,“再放五块方糖。”
“糖?”邵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有相克?”
“目前看来…没有。可药中直接入糖,怕是对身体没有增益,反而…”
“伤及肺腑?”北堂月打断他。
“也不至于…”
那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邵登不再说什么,照着北堂月的安排做。
所以这汤药是甜的,与北堂月本身无关,而是放了大量的糖掩盖了味道。
北堂月美则美矣。实则美艳褪去只剩冷漠的蛇蝎心肠。
事情当然不都交给北堂月办。
北堂月回不去栖梧宫照顾白新,就得萧舒婳分神替她打点。
吃穿用度从不短缺,为了避免扩散病情,各宫也几乎不走动,就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白新本就小心谨慎,行为克制,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保不齐宫里有人要起歪心思,所以一刻不敢放松警惕。
萧舒婳与白新一同用午膳后,休息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她会合了康福生,带着翠萄往东宫的方向去。
她这次去,是为了找有些人的麻烦。她只是提了一嘴,康福生却愿意跟她走这得罪人的一趟。
“真是劳烦康总管。”
“殿下这话真是折煞老奴。”康福生将身子又低了一些。
皇帝身子不中用了,康福生想要给自己谋个出路,这无可厚非。
可凭着萧铭远和萧舒婳的性子,不可能让他两面都讨好。
他选择了帮着萧舒婳去东宫找麻烦,就是一种投诚。
萧舒婳愿不愿意接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皇帝此番生病,东宫又成了最佳选择,不少摇摆的人又开始站队,康福生却背道而驰。
“康总管,跟本公主走这一遭,就再没回头路了,你可得想好了。”
“本就是殿下抬举老奴。”康福生道,“年前在大殿上,老奴已经看见了答案。”
萧舒婳眨了眨眼,算是知道康福生指的是哪件事。
康福生是个有用的人,难得他捋的清楚。
也不管这个时间萧铭远在不在东宫,萧舒婳她们直奔太子妃的住处去了。
跑腿报信的人刚跑进来没一会,萧舒婳就到门口了。
韩静窈将手上的书卷放下,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她来做什么?”
康福生给韩静窈行礼,说了两句吉祥话。
但她的注意力自然是在萧舒婳的身上,萧舒婳带着疏离的笑意,直挺地站在那里,以至于康福生叽里咕噜跟她都说了什么,听不太清,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康福生话里藏的弯弯绕绕太多。
既然交代完了,萧舒婳也没什么客套话好说的,便转了半边身子。“太子妃,走吧。”
韩静窈一头雾水,下意识问道,“什么?”
萧舒婳先侧头瞥了一眼康福生后,再看向韩静窈,“去广华殿祈福诵经。怎么,太子妃自己独处惯了,听不懂人讲话了?”
“我不去!”韩静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跟着萧舒婳哪有好事。
萧舒婳轻笑一声,没说话。
康福生见状,连忙向着韩静窈的方向迈了一步,笑哈哈地打圆场,“诶呦,太子妃这可不好说不去啊。”
韩静窈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康福生用讨好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这给陛下祈福,哪能有个不字儿。”
韩静窈皱起眉头,思考着对策,一个被皇帝才摒弃不久的失宠公主,怎么快就又能打着皇帝的旗号来压她了。
“可…这都什么时辰了,为父皇祈福,怎能是…”韩静窈在想借口推脱。
这个时辰有什么不好,萧舒婳精心替她选的。
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她打断道,“广华殿住持特意选的时辰,太子妃是觉得不好了?”
韩静窈眼神躲闪,没有回答。
“那就别废话了,误了吉时可不好。”
韩静窈咬牙,手指绞着帕子,萧舒婳根本不给她多余的时间考虑,只好跟着走。
还没走出庭院,萧铭远就带人堵了过来。
“五妹,这么着急从东宫带人走,怎么不问问本宫的意思?”
这个称呼萧舒婳甚至觉得陌生。自打她有了封号以后,宫里从上到下都叫她安平,此番变换的称呼,蕴藏了萧铭远什么野心,她暂时没体会出来,觉得恶心倒是真的。
“太子兄长替父皇处理国事已经十分繁忙,像这种家中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萧舒婳自然要把这股恶心的感觉还他回去。
“牵扯到父皇的事,怎么能算小事。”萧铭远发难道,“不过,你不常来上东宫一趟,难不成就忘了礼数,略过本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