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话有理,是我欠考虑了。”
江岁新被说服,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当初那位易家少主就是那样打开天水莲笼的。
不过,那个人用的好像不是江夜雪手中的这种霹雳弹。
“唉~”,江岁新叹息,“原本想选个体面一点的死法,但好像没得选。”
江夜雪似是知道他想做什么,一边收下霹雳弹,一边补刀道:“谁告诉你被水淹死就体面的,星星应当是没见过水鬼索命的模样吧。”
闻言,江岁新一愣,脑海迅速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浑身湿漉漉,长发覆面的恶鬼,自湖底而来,处处透着阴森恐怖。
想着,江岁新不禁打了个哆嗦,生出一层鸡皮疙瘩,他果断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不行,太丑了。”
“那小雪有毒药吗?”江岁新再次看向江夜雪。
没办法,想离开这个幻境,要么通过考验,要么以遭遇生命危险为契机,被华舟澜这位少司缘给捞出去。
可这两种方法,光靠江岁新是做不到的,天水锁链禁锢他所有动作,限制他伤人,也限制他自戕。
“你就这般想死?”江夜雪白了江岁新一眼,颇有几分无语。毒药,他当然有,可是肠穿肚烂的疼痛与被淹死的痛苦有什么区别。
江岁新无奈摊摊手,“这我有什么办法,死亡是唯一能触发场外援助,结束幻境的办法。”
江夜雪:“上一世,那个易家少主不是能打开天水莲笼,你再让他打开不就行?”
“咳~”,闻言,江岁新尴尬轻咳一声,面上是肉眼可见的不自然,他讷讷道:
“那个,那个,按照回来的这个时间点来说,咳~,他、他短时间内不会来见我,我、我也没办法不是。”
没错过江岁新面上的神色,江夜雪微微挑眉,他怎么觉得躺在他“受害者”名单里的易家少主,或许真是个受害者呢。
算了,这件事暂时放着,先离开这里再说。在这个幻境里待着,他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他们,怪难受的。
烦躁捏了捏眉心,江夜雪果断收下了霹雳弹,炸掉天水莲笼是不可能炸掉的,反正只要江岁新身死不就结束了,简单。
江夜雪揉了揉手腕,迈步朝江岁新走来,他笑得瘆人,“死嘛,很简单,星星别怕,一会就好。”
“哈哈~,哈哈~”,江岁新咽了咽口水,笑得勉强,而后果断闭眼,一副凛然赴死的模样,“没事,小雪,你来吧。”
江岁新紧闭着眼,却半天也没听到江夜雪的回应,他深呼吸,让自己放松心态。虽然不是真死,但死亡的感觉也很恐怖的好嘛。
江岁新胡思乱想半天,却迟迟没等到江夜雪动手,只是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眼睫颤了颤,终是睁眼偷看江夜雪干嘛。
结果,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江夜雪一脸的无语。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察觉自己误解了江夜雪的意思,江岁新讪笑两声,嗫嚅了一下唇
他刚想解释,结果,江夜雪使坏,在他张口的时候,迅速给他塞了一粒药丸,让他来不及发问便囫囵咽下。
见江岁新一脸震惊的模样,江夜雪安抚似轻拍了江岁新肩膀,平淡解释道:“星星别怕,睡一觉就好了。”
“小雪,你……”江岁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刚吐出三个字,便觉眼前一黑,当即没了意识。
江夜雪眼疾手快扶着江岁新躺下,欣赏了一番江岁新安详的睡颜后。不知感应到什么,他忽地抬眸看向天际,唇角微微扬起。
光球之外,慌忙操控牵缘丝救人的易慕夕此时心中直骂爹,真的不搞事就不搞,一来就来那么大的,幸亏他反应得快,不然真的坏大事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直睡觉的江岁新会突然醒来,并且在说笑间寻死,还死得那么突然。
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思考,顾不得其他,下意识按照华舟澜曾教过他的操控之法,操控牵缘丝飞入光球中救人。
感应牵缘丝将幻境中,江岁新的神识拉出来后,易慕夕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发觉落在他身上的那道复杂的目光。
易慕夕疑惑抬眸,刚好对上华舟澜没来得及收回的复杂的视线。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他竟在华舟澜那张总是疲倦的脸上看到了欣慰和……自豪。
然后,他又看到华舟澜微微颔首,平淡道:“反应挺快,不错。”
这是什么鬼?!易慕夕惊愕,华舟澜刚是在夸赞他?
想到这,他连忙摇摇头,肯定是眼花了,出现幻觉了,华舟澜什么时候会这样看他了。
果然,等他再看去,华舟澜又恢复成了往常那副疲倦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不是他展现的一般。
“咦?!”挥去脑子里怪异的想法,易慕夕视线转而落在了眼前的光球上,他看着上面的判词,不禁惊疑出声。
只见上面的判词写道:君丘江氏,缘者,天命也。
易慕夕发出疑问:“这是什么意思,是通过,还是不通过?”
华舟澜轻蹙着眉,这种情况他也未曾料到,沉吟片刻,他才道:“暂且算他通过吧。”
说着,忽地想到什么,华舟澜问道:“天水莲笼中出现的那位白发男子,你可有印象?”
他们都清楚天水莲笼唯有启动天水链之人,方能随意进出,可幻境中却多出那位白发赤眸的男子,这就挺奇怪的。
易慕夕回想着那人,脑海中忽地浮现幻境中,江夜雪抬头望天的那抹笑,他不禁背脊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个人,那抹笑,让他感觉,那个人似乎看到了幻境之外,正在观测幻境中发生一切的他们。
易慕夕摇头道:“不认识,白发赤眸这么显眼的标志,若是云梦中人,我不可能没听过这号人。”
闻言,华舟澜轻轻颔首,未再纠结此事。他指尖轻挑,收回了易慕夕手中的牵缘丝。
手中轻柔亲和的触感消失,易慕夕赶忙伸手去抓,结果抓了个空。
他眨巴眨巴眼睛,怨怨看向华舟澜,控诉道:“这根牵缘丝,你不是都送给我,又收回去做什么!?”
华舟澜被这话问得一愣,面露不解,他何时说过将牵缘丝送给易慕夕了。刚才不过是将牵缘丝借他一用,也不知道这个呆子是怎么理解的。
华舟澜解释道:“那是借你的,不是送你的。”
闻言,易慕夕嘴角一撇,立马做出委屈巴巴的模样,接着控诉道:“你那哪是借,明明就送到我手里的。”
“还有,我都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堂堂少司缘,竟是连这点东西都不愿送我!”
华舟澜:“……”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之所以有这些事,还不是你搞出来的。
华舟澜头疼,张口便想拒绝,可对上易慕夕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可是将牵缘丝给易慕夕,他着实是不放心,万一这小兔崽子又给他惹出什么祸来呢,他真的不想给他收拾烂摊子。
不给吧,以这小子的性子,估计是不会让他这命缘司消停。算了,送这小子其他东西吧。
指尖微动,华舟澜自芥子袋中取出一条金莲花纹的墨绿渐染白的发带,发带尾端还坠着墨绿渐白染的流苏。
将发带递给易慕夕,华舟澜无奈道:“行了行了,别闹了,这个给你。”
扫了眼发带,易慕夕努嘴,直摇头,“你堂堂少司缘,怎可食言,就拿根发带糊弄我。”
发带虽然看着精美,可哪里比得上牵缘丝。
华舟澜:“……”你小子得寸进尺了是吧。
“就这个,你爱要不要。”将发带一把扔在易慕夕怀里,华舟澜不想再听他废话,直接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华舟澜就不得不停下。他微弓着腰,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手捂着嘴,声声饱含痛苦的咳嗽声下,他指间溢出殷红的液体。
此地再次弥漫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察觉不对,易慕夕也顾不得其他,收下发带,忙地来到华舟澜身前,伸手扶着华舟澜。
“你怎么样?”
“咳咳咳——”,华舟澜咳得说不出话来,苍白的脸颊都被咳得红润了几分,眼睫上挂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易慕夕眉头紧锁,软下语气嘟囔道:“你不想给就不给嘛,何必为难自己。现在又咳血了,我不要牵缘丝了还不行吗!”
华舟澜:“……”真的好想揍死这兔崽子怎么办。
华舟澜感觉,照他被易慕夕再这样气下去,寿命迟早要短几十年。
“咳咳咳咳——,易慕夕,你给我闭嘴!”
脏腑的剧痛,让华舟澜此时没办法思考其他,阵阵耳鸣传来,他身体摇摇晃晃,要不是易慕夕扶着,他早就摔倒了。
意识模糊间,华舟澜感觉眼前之人用手揽住了他的腰,而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被易慕夕打横抱起。
身体忽然腾空,失重感袭来,华舟澜双手下意识地抱紧易慕夕。待稳定下来后,他才反应过来易慕夕这不合礼法的举动,心中忽地升腾起一股怒气来。
“易慕夕,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压下喉中腥甜,华舟澜气愤开口,可他嗓音沙哑到了极致,没有半点威严,而且每吐出一个字,他喉咙就像是被锯子锯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而易慕夕听了训斥的话,只是挑了挑眉,然后将华舟澜抱得更紧了些,像是生怕华舟澜反抗摔下来。
易慕夕这一用力,二人身体接触的距离更近了些,鼻尖萦绕着的都是易慕夕的气息,华舟澜气得咬牙切齿。
“易慕夕,你给我松手!”
感觉自己再不搭理华舟澜,对方可能真干出什么来,易慕夕终于应声,满不在意般道:“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
这话贱贱的,着实成功又点燃了华舟澜的怒火。
“易慕夕!咳咳咳咳——!”
殷红的液体洇湿了易慕夕胸膛的衣物。
易慕夕无奈,终于收下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认真说道:“少司缘,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你的身体情况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又不是不清楚,没必要隐藏。”
易慕夕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华舟澜身边,所以他很清楚,华舟澜每次完成牵缘斋和知命堂的事务后,身体会有多虚弱。
说着,易慕夕轻咳一声,认真道歉道:“牵缘斋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打想骂,想如何处罚也行。”
最后,他轻轻叹息,劝道:“现在什么也别想,把伤养好比什么都重要。我说了我认罚,你不必担心我会逃走。”
“哼~”,华舟澜冷哼一声,却没应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不过他到底没再反抗易慕夕的怀抱,任由易慕夕抱着他往他的寝房而去。
这段路其实也就一刻钟的行程,可依照华舟澜的状况,人还没走回去,估计就累昏倒在途中了。
要说易慕夕怎么知道,因为每次都是他将人捡到,最后或背或抱,将人带回去的。
易慕夕有理由怀疑,在他还没来命缘司的过去,华舟澜肯定是就着地板睡觉的。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怀中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易慕夕颇有些无奈,也不知华舟澜是累得扛不住昏睡过去,还是陷入了昏迷。
脚下速度不禁加快,易慕夕想着快点将人送回去就好,省得对方醒来又发脾气,他又得受气,被骂了还不能反驳。
一边想着,他心绪也颇为复杂。其实不仅华舟澜抗拒与他有肢体亲密接触,他自己也讨厌,说不清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讨厌。
可他又看不惯华舟澜这强忍着虚弱的身体让自己遭罪,也不愿麻烦别人的模样,所以他再讨厌也只能暂时忍着。
终于将人送到了寝房,易慕夕熟稔将昏睡中的华舟澜放下。
看着华舟澜身上被血染红的衣裳,易慕夕指尖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他想替华舟澜换下脏污的外衣。
可想到对方的性子,易慕夕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替华舟澜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