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下午,跑死了三匹马之后,佛手抵达暮云关。
整个暮府和枣园愁云惨雾。
虽救回了蓝泰,却弄丢了云枝,玉氏愧痛交加,孩子小产。
佛手揪住眼前人:“云枝呢?她在哪儿?”
寒星静静淌着泪,“落霞山还在找。”
第五日黎明,赵玦回到落霞山。
能翻的地方都被犁了个遍,找不到云枝的踪迹。
曹司徒等人跪地请罪:“我等没能看好太子妃,请殿下降罪,殿下…… 请节哀。”
节哀?便是默认她死了?
赵玦滚下马背,双目猩红青筋爆起:
“不可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继续找!”
武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山顶的石头滚下来,洞外的人要么砸死,要么落入裂缝,我该死,我不该留下郡主进矿洞,我该死……”
赵玦没力气指责任何人,所有的请罪毫无意义,只让人暴躁:
“霍芳呢?不是让她寸步不离郡主身边吗?”
“霍芳被落石砸晕在裂缝边缘,她说亲自看到郡主掉下去。”
“哪里的裂缝?带我去!”
“已经找过很多遍了,佛手和丁小亲自下去过。”
“带我去!”
老黑与任六对视一眼,手刀砍在赵玦脖颈。
赵玦瞪着眼睛,最终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云字营的矿山坍塌比暮家的更严重,随着惨绝人寰的地动,只逃出来少数几人,云峥连同几名近卫,全部葬身山腹。
暮家幸运得多,地动时跑出几十人,后来救出蓝泰等一百余人,其余也全部死在这场灾难中。
赵玦缓缓睁开眼睛,呆呆望着帐顶。
老黑跪在一旁。
一路日夜兼程赶回来,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老黑也是胡子拉碴,满目红血丝。
察觉到他醒了,无声拜了拜,算是请罪:“长公主来了。”
一袭杏色宫装的雍容女人走入内室,在他床畔坐下,温暖的手心覆上他的额头。
“佛手和丁小说,裂缝下还有无底洞,连她们都下不去,但在壁上的凸起发现了血迹……和那孩子衣物的碎片。”
赵玦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红了鼻尖,说不出话。
长公主叹息:“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眼下社稷无主,你要振作啊阿玦。”
赵玦转过头,望向那一双慈爱的眼睛:
“她说过……会等我回来。”
佛手醒过来,立马翻身穿衣,南宫雅推门进来:
“您才睡两个时辰,再歇会儿吧,小暮将军下去了。”
佛手动作一顿:“他也回来了?”
南宫雅点头:“太子殿下也过去了。”
佛手加速穿衣:“那这次一定能找到她,时间就是生命,不能耽搁。”
南宫雅心中一酸,这么多天了,那么深的裂缝,就算找到,还有命吗?
暮云夜的轻功在佛手、丁小与赵玦之上,带上狗爷团团等四个小家伙,向无尽的地底攀缘。
赵玦与丁小紧随其后,沿着他留下的墙钉下沉。
十多个时辰之后,终于下到能下的极限。
一个能容纳 十数人的平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先到达的暮云夜站在尸体中间:“没有她。”
随后看向一旁的地下暗河。
几人沿着暗河朝前走,狗爷忽然冲到前面,对着无尽的黑洞狂吠。
大家跑过去,见到又一个裂口。
水落从那里下去,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打着火把探照,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代表下面是无法想象的高度。
冷气浸润入骨,上浮的风夹杂着水珠,拍湿了所有人的脸。
老黑和任六随时注意着赵玦的一举一动,忽然扑过去将他死死按住。
两人跪在他身前缠着他的腰和腿:
“殿下心中纵然悲恸,可太子妃在天有灵,绝不愿意看到您随她而去啊。”
赵玦困兽一般呜咽着:“放手,下面那么冷……”
暮云夜转过身,一脸空芒:“殿下,回去吧,不找了。”
余震已经结束,剩下的微不足道。
赵玦在裂缝旁呆坐了三天。
玉氏刚出小月子,说什么也要过来,带着赵静喜与卫铭。
赵玦的样子太恐怖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赵静喜跑到他跟前,却不敢靠近,转向佛手:“婶母呢?”
佛手缓缓低下头,忽然想到什么,捉起赵静喜的小手,拔出腰间匕首抵在她手心。
莫姑姑与卫铭空手握住刀刃。
莫姑姑心神俱震,没料到卫铭比她的动作都快。
“谭将军!太子妃那么疼小郡主的啊……”
佛手机械的转过头,“只取一点血。”
赵静喜搞不懂这是在做什么,但手往上抬:“是为了找婶母吗?可以,取吧。”
佛手拨开卫铭和莫姑姑,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嘴里嘟囔着:
“我应该也算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说不定可以。”
她划开自己与赵静喜的掌心,握紧,两股血液融汇一体。
风徐徐穿过林间,没有任何异样。
赵玦不知何时走过来:“这有什么用?”
几天未说话,他的嗓音干涩沙哑,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佛手想了想,松开赵静喜,朝他伸出手:
“谁知道呢,试试,算起来你有龙气护体,算这个世界最大的气运之子,要不要来一下?”
赵玦盯着她的手心,仿佛是在思考。
然后也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滴在她的伤口上。
三百里之外,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