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咬着筷子,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心脏的位置像有什么按耐不住要冲出来,有些痒。
体内有什么东西,畅快的流向四肢百骸。
那是最愉悦幸福的时候,身体的自然反应。
“阿玦。”
“嗯?”
“你将来会变吗?”
“这人哪有永恒不变的?但我不会对不起你。”
“你将来就是变了,为你此刻,我也心甘情愿。”
他突然变得有些羞涩,拉过一本黄历书翻到一个位置:
“今年十月十八日和腊月初九都是好日子,选个日子我们成婚。”
云枝差点噎到,放下碗急促的咳嗽,
“你……哥哥说你还要与长公主商议,怎么一下子就跳到这儿了?”
赵玦为她拍背顺气:“一边商议一边准备嘛,来喝口汤。”
云枝平复下来:“你怎么还懂这个呀?”
“嘿,我要连黄历书都看不明白,治什么国?”
云枝埋头吃饭:“要是长公主不同意怎么办?”
“我说你怎么成天就担心这担心那的。”
“那是我义母。”
赵玦凑到她身边:“上次回京,我已决议娶你,与姑母谈过。”
云枝抬眸觑他,男人抵了抵她的额头:
“你放心,姑母同意。”
云枝落泪:“那我是不是能回去见静喜和小豆子了?”
他用指尖揩去她的眼泪,柔声道:“当然。”
云枝抽泣两声,“婚礼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回京城?可你不是打算趁冬天拿下戎月?”
“就在这里办,让静喜她们过来。”
云枝大惊:“这里可是边关,冬天又冷,他们怎么受得住?”
“我已去信询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我们短时间内回不去京城,再者我也不想离你太远。”
拨开云雾一般,云枝一下子有了清晰的目标。
用过晚膳,云枝去找佛手和辛夷。
路过家门口,岳石将人唤住:
“可算见着您了,郡主,北山居传话下来,阿胜不吃草不喝水,栅栏都踢断了两根,还差点受伤。”
武振笑骂:“这小畜生,我们下山没带他,耍性子呢。”
云枝横他一眼,也有些棘手。
阿胜从京城跟着她到成陵关,范大志费序等人都认识。
她带着武振和吴爽说得过去,要是连坐骑都与从前一样,难免不被人识破身份。
自从到了暮云关,阿胜就退居二线。
前阵子在福园他就很焦躁,后来去了北山居,外头连绵的林地,可以偶尔出去放放风,好转了一些。
可能是见她搬了家却没带他,又不高兴了。
这东西灵性得很,虽不能人言,但云枝觉得他的智商不亚于一个几岁孩童。
“武振你上山一趟,晚点带阿胜下来,送去殿下的枣园,过段时间寻个合适的机会又让他送给我,注意避人耳目。”
武振翘嘴:“又支开我!”
上午的阴影太大了,连吴爽都心有余悸。
云枝翻白眼:“我现在去找佛手,绝对不支使吴爽了,行了吗?”
“哼!你最好说话算数。”
云枝骂骂咧咧去了佛手家。
佛手和南宫雅正在院子里过招,前几天调查她的人也回来了,南宫雅可用。
佛手已经带她去过军营,此时身上穿着北骁军的戎装,头发和佛手一样,绑得干净利落。
“吃饭了没你们就打?”
“还有一会儿。”
佛手喊了停,拿帕子擦汗:“今天去道学如何?”
云枝将外衣扔给她:“还不错,但有些东西超乎我们的预料,你快去吃饭,一会儿跟我去找辛夷。”
天黑得很迟,到辛夷家的时候,金乌刚碰到地平线。
云枝环顾生机盎然的院子:“哟,这才个把月,菜都长这么高了,花儿也养得好,好多岳石请的匠人都养不活呢。”
辛夷迎出来,惊喜道:“郡主和谭将军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范家两老还是有些拘束,但比初次见面好了许多。
范大志不在,范大娘朴实的说:
“两位吃晚饭没有?我去给你们做两碗肉汤。”
云枝道:“不用的大娘,我们吃过才来的,找辛夷有事,这园子是你们打理的?我瞧着比别家都长得好。”
范大娘放松了些:“我们在老家侍奉了一辈子庄稼,就会干这个,郡主过奖了。”
云枝若有所思。
辛夷带着二人去了书房,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泡了壶茶送进来。
云枝道:“时间不早了,我长话短说,女学有多少老师了?”
佛手奇了:“这事儿道学管,你去了大半天还不知道?”
“别提了,听他们扯皮一下午,都没顾上问这事儿。”
辛夷道:“面前已经有二十几个教员,不过大多数是教识字的,女孩儿们上学大多想学个一技之长,一年半载就能出师挣钱那种,那样的教员反而很稀少。”
云枝拿起茶杯的手顿住:“二十几个,都是女的?”
“是啊。”
云枝拍桌子:“已经比成陵关的老师都多了,这帮王八蛋,只顾关起门来扯皮,正事儿是一件不干。”
辛夷站起来,紧张的跑去关上房门,
“虽是我家,郡主还是当心隔墙有耳,辱骂朝廷命官可是要蹲大牢的。”
佛手也道:“你如今在府衙行走,就要当心祸从口出。”
云枝轻拍嘴:“知道了,以后当心,佛手辛夷,我觉得官府的进度太慢了。”
“他们面对一件事习惯性先坐下来讨论,今天写个折子,明天写个折子,非得等万事俱备才开始做,这不黄花菜都凉了么。”
辛夷也说:“张榜募集教员已经许久了,好几位都是从外地过来的,专等在这儿可耗不起。”
“对了,今日郡主您走后,我与宴小姐遇到一位江南来的慕容姑娘,她专为女学而来,能教识字与武术,可身上盘缠不多了,若是还需等许久,恐耽误生计。”
“这还不是最令人恼火的,你们知道吗,慕容姑娘脸上有一块烧伤疤痕,那些书吏说她面容残缺,就算她学富五车,比男儿还能干,也不可能让她担任教员。”
云枝道:“按规矩,身体残缺、五官有碍,皆不可入仕,怎么连做教员都不行?”
佛手曾经混体制的,这方面倒清楚:
“官员和教员代表国家形象,多一些考虑也正常。”
云枝站起来:“不正常,至少女学的事被他们以公平、稳妥为借口无限期拖延,这不正常。”
辛夷也站起来:“郡主何意?”
云枝转身面向二人:“从来没有最合适的时机,最好的时机永远是此时此刻,那么多顾虑让他们自己伤脑筋去,我们先把女学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