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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风从铁丝网的另一边流过来。

女孩穿着沾满泥土的裙子,站在摇曳的蒲公英丛里。

“怪物!神经!有病!”

“去死!”

“你这么不正常!你就该去死!永远都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你!”

“难怪被父母抛弃被院长爷爷抛弃!活该!”

“怪物!死怪物!没有人会喜欢你!”

……

无数双稚嫩幼小的手攥着石头,从铁丝网里伸出来,狠狠砸向她。

风吹动女孩的裙角和黑发,她垂头长久地站着,直到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转眼间视线下沉,她抬起头只能看见绿色的草茎,和满地被踩得脏兮兮的蒲公英。

依旧是那些稚嫩的手,他们七手八脚地把泥土洒下来,让她的视线变得越来越矮,越来越暗。

然后那些脚载着银铃般的笑声远去。

铁丝网里只剩下安全的风声和蝉鸣,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

直至黑夜降临,天边亮起孤独的星。

女孩用仅露在外的头颅长久地凝视天边。

仿佛这个夜晚永远不会过去。

可一片锐利的雪色惊醒了她,等到再次恢复意识,眼前又出现了高悬着弯月的墨蓝窗口。

而她光脚站在地板上,手里攥着一把尖利的刀刃。

有血一滴滴顺着刀锋砸入地面,腾起一片猩红的蒸汽,把角落里每一双惊恐的眼睛都晕染得狰狞无比。

女孩攥着刀,踩过地上的血迹,在无声的尖叫中一步步向前走去……

“怪物,怪物别过来!”

“疯子!你果然是个疯子!”

……

——

“小空?小空?在睡觉吗?起床吃饭啦?妈妈亲手给你下厨咯?你要不要来尝尝看?”

温柔而小心的呼喊从天边传来。

女孩茫然地转头,在尖锐的弯月下看见一丝黎明的缝隙。

“小空?空空?宝贝起来吃饭啦?”

——

涂满夕阳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时,叶空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直到房门又一次被敲响。

“空空空空空空空空,小空小空小空,宝贝宝贝宝贝……”

叶空:“……”

她从床上坐起来,按住了太阳穴。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听着方思婉的声音,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她一直不回答的话,她是不是也能一直这么耐心的毫不停歇地继续喊下去?

可就在这念头刚升起的瞬间,敲门声就陡然变大了。

“叶空!叶空起床吃饭了!你再不出来妈妈砸门了啊!吃饭要按时你知不知道!要不跟你哥一样得胃病!”

“你起不起床!开不开门?!你不会是在生气吧?妈妈还没跟你生气呢你倒是有脾气了!再怎么样也不能看着人在面前晕倒而不叫救护车吧?!我跟你说你不要以为妈妈一点情绪都没有的!我要数数了!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

咔嚓——

房门打开。

走廊里的灯光落入乱糟糟的卧室里。

少女的脸背着满地夕阳,抬头时眸光流转,清凌凌如天上银河照入方思婉眼里。

刚才还在一逞母亲威风的叶夫人立刻就哑住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搓了搓手讪笑一下:“那个,妈妈做好晚餐了,快下来吃。”

叶空没动,看着她问:“你生气了?”

“……我,那个,”在她冰一样的眼眸里,方思婉无限的底气都噗一声被放掉了,她只能别开视线,干巴巴说,“没有,妈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妈妈只是想让你出来吃饭。”

叶空垂了垂眼:“我洗把脸。”

她没再关门,转头进了卫生间。

方思婉就站在门口往里面望,边打量边抬高音量问:“你这些快递怎么都还没收?待会儿要妈妈来帮忙吗?”

卫生间里传来少女隐约的回答:“不用。”

“有好多画架啊,要妈妈给你布置画室吗?”

“……要。”

“好啊!”方思婉立刻来了精神,“宝宝对画室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要求。”

水声停止,片刻后少女走到了方思婉面前:“我想起来了。”

水珠从她长长的睫毛上不堪重负地滴落,再顺着雪白的脸颊淌过那颗冷淡的小痣,停在红润的唇角。

少女衔着那颗水珠,定定地看着方思婉说:“我想要一扇能看到星星的窗户,最好是大一点。”

“可以吗?”她认真地问。

分明是极平静的语气,方思婉却不知为何突然涌出了眼泪。

“可以啊。”

她猛地转头,擦了擦眼角,笑呵呵地说:“要多大都行!我们边吃饭边说吧!妈妈亲手下厨哦!”

叶空看着她的背影,不解地歪了下头,跟着下了楼。

·

“关于那三年,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孤儿院里,孙院长长叹一口气,继续道:“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回来得太晚了。”

“还有呢?你回来之后,她的情况好转了吗?”

“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了。”孙院长苦笑了一下,“我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她再重新喊我一声爷爷。”

叶海川想到什么,突然道:“她说她把你砸成脑震荡才叫了你一声爷爷。”

院长愣了一下:“这丫头,怎么连这个都说了?”

他摸了摸并不茂盛的头发,有些尴尬:“反正我在她面前一向是没有长辈威严的,她小时候就爱揪我胡子,搞得我后来都不敢留胡子了。”

“抱歉。”叶海川弯了弯背,“看来她没让您少受苦。”

“轮不到你来充她家长。”院长又一脸不满,“我替她收拾各种烂摊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呢。”

叶海川无言以对。

可老人很快就塌下肩膀,摸着鼻子道:“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要说我是她家长的话,我也是很不合格的。”

“除了那缺席的三年外,在她十四岁时,我还让她离家出走了一回。”

叶海川眉头深深皱起。

“离家出走?”

“整整一年。”老人摇了摇头,“我找了她整整一年,死活没找到,最后还是她自己回来的。”

叶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