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汐陷入了沉默之中,君墨泠倒也不着急催促她给出回答,而是默默跟随她身旁。
天空阴沉得极为厉害,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倾盆大雨倾泄而下,唯有脚步移动的声响,显得气氛微妙,滋生几分莫名尴尬。
在那幽深的黑暗之中,一男一女隐于阴影里,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那两个人。
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而男子的手因愤怒而捏得骨节“咔咔”作响,其眼眸之中更是充满了怨毒之色。
“怎么样?我说的对吧!王爷这个铁树开花了,皇上,王爷,我能感觉回到京城那真热闹了!”
宁贞儿那娇俏的面容此刻却带着几分挑拨,唯恐眼前的火气不够旺盛,又添了一把熊熊燃烧的柴火给萧承逸。
萧承逸听闻,心头顿时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恼火,怒声道:“宁贞儿,都说家和万事兴,你这样幸灾乐祸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宁贞儿的内心瞬间又酸又恼,她的声音冰冷而尖锐,“萧承逸,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们已经和离了,再无关系,你跟她何来家字?
你难道不应该一心一意地对待我吗?我对你难道没有付出真心?可在生死关头,你满心在意的却是你的前妻,将我置于何地?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萧承逸冷笑一声,目光中透着坚定与不容置疑,“战场之上,谁能不受伤?若汐当时掌控的乃是战争的命脉,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吊桥不落,我们就会被挡在护关河外。莫说谈论胜利,得损失多少浴血奋战的将士?
这场胜利,谁人不说她立下了头功?这场战争已然持续了快六年,众人都觉得想要收复峡关最少还要一年半载,可这才短短几日便收复峡关?
你难道不知道军营将士都怎么评论她,都说她是福星,带给战场好运,也是忠义侯保佑,我能容她有半点闪失吗?
再说,她救了你,我去救她不应该吗?你有完没完了!”
宁贞儿气笑了,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
“如今我们已无话可说。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她救了我。
就连我这个情敌她都能出手相救,这足以说明她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要去她的屋子等着,向她道谢道歉!”宁贞儿说完,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萧承逸下意识想要跟上宁贞儿,可双脚犹如被钉住一般,愣是没挪动一步。
他的目光越过宁贞儿,落在了不远处并肩而行的一对璧人身上。
那两人举止间透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昵。
萧承逸的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中,翻滚着复杂而汹涌的情绪。
他们……难道真的在一起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疯长的野草,怎么都遏制不住。
风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他满心的酸涩与幽怨。
沈若汐缓缓走着,突然心中一惊,暗自思索着,自己究竟在犹豫些什么?
不是早已对男人失去了信心吗?如今这样的结果,其实已是最好的了。
他不喜欢自己又如何?自己需要一场婚姻来解决皇上那边的问题,又何必如此在乎他的心意?
她使劲地将心头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战王殿下,臣只是觉得您会吃亏。”
君墨泠淡淡一笑,那笑容在这阴沉的天色中仿佛带着一丝明亮,“此事是我提出的,自然我才是受益者,我给你时间去考虑,不着急给我回答。”
沈若汐抬起眼眸,目光坚定而清澈,“不用考虑了,只要殿下同意,臣没有任何意见,并且还会对您心怀感激。”
君墨泠的嘴角笑意愈发浓郁,他整个人兴奋得几乎难以自控,然而还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那好,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歇息。大军还需整顿几日,还要接受北沧的降书顺表。对了,往后不必再称呼我为战王,你可以唤我名字瑜安。”
瑜安,这是他的字。当年他行冠礼之时,父母已然离世,是他的外祖父为他起的这个字,期望他能如美玉般尊贵无暇,一生平安安康,事事幸福遂意。
“啊?”
沈若汐一脸错愕,直接称呼王爷的字,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呀!而且,她刚才难道是错觉吗?为何会觉得他异常的高兴?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年岁渐长,心上人或许也已无缘,在堵住悠悠众口之时,顺手帮了自己一把。
她心中仍是充满感激的,至少,他帮自己解了这燃眉之急。
“叫一声瑜安听听。”君墨泠的眼中带着几分期待,突然打趣说道。
沈若汐的心头莫名涌起一股诡异的感觉,仅仅是叫他的名字,都能让她浑身不自在。
为了摆脱这种别扭的氛围,她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这天阴沉得如此厉害,瞧这架势,恐怕很快就要下雨了,臣得赶紧回屋去了,王爷留步。”
君墨泠的心中微微泛起一丝失落,然而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深知此事急不得,自己必须慢慢来。
毕竟,她如今对男人心存戒心,他得逐步让她明白,自己绝非萧承逸那般,而是会一心一意对她好。
“我送你。”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这三个字刚刚出口,天空中突然落下雨滴,且颗颗硕大,紧接着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下来,两人皆是一愣。
“王爷不用了,快跑,各回各营帐了!”沈若汐大声呼喊着,话音未落,便欲施展轻功离开。
然而,她的胳膊却被君墨泠猛地抓住,沈若汐满心不解,只见君墨泠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头顶,“你的营帐太远,我的近,先过去,等雨小了再回去。”
沈若汐来不及拒绝,就被君墨泠紧紧扯着胳膊,朝着他的营帐飞奔而去。
刹那间,大雨倾盆而下,如注的雨水淋了萧承逸一头一脸,可他却仿若痴傻了一般,站在原地毫无反应,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两道一同奔跑的身影。
一直到他们一同进入了君墨泠的营帐,萧承逸的双腿竟有些发软。
他明明已经努力不再去想她,明明决心要与宁贞儿并肩作战,共度余生。
可当再次见到她,他内心的一切防备瞬间崩塌,所有的思绪又都乱了套。
原来,并非她不能没有自己,而是自己根本就离不开她。
仅仅是看着她与君墨泠相依相偎的场景,他便已无法忍受。那等到她成亲之日,自己岂不是要彻底疯魔?
他艰难地挪动着有些僵硬的双腿,全然不顾这倾盆的大雨,带着几分自虐的意味,缓缓走到君墨泠的大帐之外。
雨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淌,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帐帘门,心中五味杂陈,痛苦、悔恨、嫉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近窒息。
那边的刘乾看着倾盆落下的大雨,只觉得真是天助他也,他避开所有人,悄悄溜到沈若汐的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