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在顾家待了一辈子的老人,甚至比老夫人在顾家待的时间都要长。
这数十年间,世家各族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甚至就连顾臣君不是顾家血脉这件事,他比谁都要清楚。
顾瑾禾不知道老管家是什么时候成为老夫人的亲信的,自从他支持老夫人掌家后,便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
风风雨雨数十年过去,他除了老了,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在守卫顾家,守卫老夫人。
到青澜院时,顾瑾禾看到院子里的鱼缸里已经溢满了水,随着雨水落下,缸中溅起点点水花。
顾瑾禾见到老夫人时,她正站在大厅背对着她。
整个大厅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老管家并没有随着顾瑾禾一同进来。
过了半晌,就在空气渐渐有些凝固时,老夫人转过身来面容沉静的看向顾瑾禾。
老夫人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顾瑾禾抬眼看着老夫人,问什么呢?
问顾臣君到底是不是顾家的长子,问她父母是怎么死的,问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
顾瑾禾只是问道:“您准备和我说什么?”
老夫人眼眸深深的看向顾瑾禾,道:“你知道你父亲的事了?”
顾瑾禾顿了顿点头道:“前两天才知道的。”
若不是葛大强说了出来,恐怕这辈子顾瑾禾都不会知道。
不知真相,糊里糊涂的过着被人安排好的人生。
老夫人:“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本打算将这个秘密带到地底下去的······”
“不管怎么样,苗苗你都是顾家大小姐,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包括你身上的婚约。”
顾瑾禾微微蹙眉,看着老夫人说道:“是因为有这个婚约在,所以我才是顾家大小姐,还是因为我是顾家大小姐,才有的这个婚约?”
老夫人看着顾瑾禾沉吟半晌:“你似乎并不惊讶这件事?”
在顾瑾禾回来这段时间并没有人和她说起过,有关她身上婚约的任何事情,老夫人有些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
顾瑾禾淡淡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再有什么,也不觉得惊讶了。”
老夫人:“这桩婚约只是因为是你,所以才有的,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这个婚约是出自她亲生爷爷那边?
老夫人并没有对这件事过多解释,似乎有意避开那个人的信息。
顾瑾禾却坚持道:“您能告诉我,我本该姓什么吗?”
“你姓顾,也只能姓顾。”老夫人沉声道。
她为什么只能姓顾?
难道那边有什么问题?
又或者说二十年前那场车祸,那边也有人参与其中?
老夫人眼底带着几分遗憾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将你弄丢了。”
丢了整整二十年,以至于让顾瑾禾对顾家没有多深刻的感情。
猛然间知道了真相,对顾家产生隔阂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她曾经选择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几十年走过来也走的累了,很多当时看不开的事情,如今倒是看的明白了。
老夫人带着几分感慨开口道:“如果你从小在顾家长大,你会是顾家最受宠爱的孩子,在这京城没人敢招惹你,你本就该是如同凤凰一样耀眼夺目的。”
顾瑾禾微微眯起眼,说道:“所以我父母的死,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吗?”
这件事里有谁付出过代价?为什么所有人都避而不谈,上辈子也是如此,五年里无一人和她提起过关于父母的任何事情。
一场车祸,四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老夫人明知道有蹊跷,却仍旧选择了装聋作哑。
没有为她的父母讨回公道,甚至报仇。
仿佛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车祸,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说起来那时候还发生了不少事情,老管家的儿子为保护二叔而死,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还有城南谢家,表叔和表婶突然去世只留下表哥一个孩子,在舅姥爷和舅姥姥悉心教导下,年纪轻轻便执掌谢家门庭。
那天晚上葛大强说杨家上一代的家主死的早,是如何死的?
只留下杨文和杨秀兄妹俩人。
傅淮远给她的资料上说,现任杨家掌权人掌家时身边并没有长辈教导,他是靠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才稳住了这个位置。
还有刘家,刘书沁的丢失。
还有顾家上一代原本的掌权人,正是因为他的去世,老夫人才会一个人支撑起整个顾家。
这桩桩件件都在诉说着上一辈里,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老夫人听到顾瑾禾提到她父母的死,眼底露出几分悲痛,她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道:“这件事放在我的心里已经整整二十年,这些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他们。”
说辞恐怕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熬不住,可仅仅只是这个吗?
难道不是怕老夫人调查车祸起因吗?
怕老夫人查出什么来,不好交代吧!
心里仿佛被无数根针刺到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痛席卷了顾瑾禾全身,她脸色一白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那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又缠了上来。
老夫人看到顾瑾禾脸色不好,神色一变:“苗苗,你怎么了?”
说着话老夫人也来到了顾瑾禾的面前,她伸手想要扶住顾瑾禾,但顾瑾禾后退两步,避开了老夫人的手。
见此老夫人神色微紧,她看着对自己疏离的顾瑾禾,心里难受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老夫人深深的看着顾瑾禾,从她的眼底老夫人看到了她对她父母的死有多在意和执着。
曾经老夫人因为这件事也度日如年过,从而建了一座庙堂在顾家,那几年她时常去那里抄写经书,诵经念佛。
大概是时间久了,又或许是放下了,大儿子的死,在她心里的痕迹渐渐被压在最底层,几乎很少再被之前那几年的悲痛感触到。
顾瑾禾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渐渐便感觉到心口的疼痛慢慢缓解下来,她抬眼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此时神情严肃,眼底透着一种此时她还不能理解的情绪。
顾瑾禾说道:“我刚回来时,您说我可以恣意而行,这个承诺还算数吗?”
老夫人:“你是我的孙女,我对你说的话当然算数。”
“好,从今以后我的事您不要过问,并且,我会调查清楚我父母的死因。”
不管这背后还有多少魑魅魍魉,她就算挖地三尺都要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