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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逾琢视野当中。逾琢浮在水中央,他见那银色鱼尾摆动,照例像之前那样划出波纹,不一会儿便化为一个小光点,失去踪迹。

逾琢有些愣神,四周重新归于死寂,他瞳仁转动,见屏障上有一点异常鲜艳的红色。

那小人鱼撞破了头,点滴血液落在了屏障另一端。

逾琢落到那有颜色的地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点血液,不知为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早在几年前,他身上也会流出同样颜色的液体,而不是透明的能量液。

屏障快速吸收着上面的血液,逾琢见那些液体逐渐消失,不自觉地用手按住了屏障内同样的位置。

大股密集的电流从屏障上溢出,逾琢指尖被电得钝痛,他立刻收回了手。

他食指的指腹裂开,也流出了猩红的血液。逾琢低头舔舐着自己的手指,感觉味道腥瑟,有点怪异。

这本只是平常生活中的一点波澜,不应对逾琢有所触动。

可他再次回到原来的山谷,却莫名地心神不宁。

屏障之外有别的生物。他们会动,会说话,会可爱地摇着尾巴笑着……生机勃勃。

这些都和逾琢如今所在的地方截然不同。

逾琢再度抬头看向上空,数据线的顶端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它们长又坚固,藏匿于大片看不清的黑雾当中。

除了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点为逾琢输送营养,它们与逾琢并无过度接触。

逾琢指节冰凉,他捏住自己脖颈前的小块皮肉,也学着之前看到的人鱼那样张开嘴。

“……啊、啊。”

竟然真的能发出声音。

逾琢金瞳张大,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重新回到了屏障的边缘处。

那里的血迹已经被吞噬殆尽。

逾琢抱膝坐在那里,他定定地看着前方,手指慢慢握住了自己身后的数据线。

这些数不清的数据线在逐渐抽离逾琢的身体,逾琢每成长到下一个阶段,它们便会按照某样规则一点一点抽离。

逾琢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他背后的东西密密麻麻,混着组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逾琢尝试着将它们从自己身上拔出,然而刚用力便牵动四肢的筋脉,仿若铁凿骨锤,几乎要将他整个撕裂成碎片。

“啊……啊……”

逾琢蜷缩起身体,他躺在地上冷汗直冒,最终机械般地缓慢咬着自己的食指。

他要再等一段时间。

周宴疏见到逾琢的那一天,深海内恰巧卷起了千年难遇的大风暴。

天空电闪雷鸣,阴风呼啸,雷电直直劈进海面,将数只来不及撤退的人鱼撕成灰烬。

受伤的海族同胞不计其数,逾琢也混在其中。

他后背猩红糜烂,看不见一块好肉。衣衫同样如此,破破烂烂全是异味,他像是从垃圾桶内翻出来的小丑鱼,只奄奄一息地倒在王宫门口。

这类无家可归的废弃人鱼很快便会被侍卫拖走,扔到偏僻的河岸边,任其自生自灭。

周宴疏从一旁路过,他扫视了一眼门口的景象,便平淡收回目光。

海灾频发,受到波及的鱼类不计其数。周宴疏尊为王室,无意为此多加停留。他只和身后跟随的人员说了两句,让他们派医疗队过来。

周宴疏从旁边走过,或许是掀起了少许冷风,那一直趴倒在地不知死活的人鱼突然动了动,随后一把伸手抓住了周宴疏的脚踝。

“放肆!这是我族皇子,你胆敢如此!快松开!”旁边的侍卫见状怒声呵斥,他们走上前,拽住逾琢的头发便要将他往后扔。

逾琢死死拽着周宴疏的脚踝不松手,他一只手无力便换两只,紧紧抓着,指甲都刺进了周宴疏外表的皮肉里面,露出了一点鲜血。

周宴疏嘶了一声,他皱眉屏退身后的人,自己伸手抓住了逾琢。

七年过去,周宴疏已经从初次见面时的小人鱼蜕变成了一方领主,而逾琢却依旧维持着小孩的模样,堪堪长到了周宴疏的膝盖位置。

“弟弟,你是怎样?”周宴疏单手便把逾琢拎到了半空,逾琢后背溃烂,白发干枯且坚硬,难看地堆在头上。

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周宴疏,歪了下脑袋:“啊。”

周宴疏蹙眉:“啊什么?”

逾琢咬着自己的食指,他食指缝里有周宴疏的鲜血残留,他放嘴里尝了尝,的确和他血液的味道不一样。

“啊啊——”

他蓦地用力向前扑腾,直接扑到了周宴疏身上。

周宴疏被他撞得后仰了一下,他本以为这小孩是哪来的疯子或小刺客,没想到逾琢扑到他身上后便不再动弹,只是搂紧他的脖颈,不停地用脸颊蹭着他的下巴。

周宴疏:“……”

“皇子!”侍卫惊呼出声。

“……无事。”周宴疏抬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他低下眼眸,正巧与逾琢明亮的金瞳对上。

逾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妥之处,他半仰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周宴疏沾灰的脸颊。

周宴疏单手托着逾琢的屁股,他见逾琢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黏,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你可真会找人爬,我认识你吗?”

逾琢不吭声,也不松手,抱着周宴疏的脖颈丝毫不退。

周宴疏感受到了手上的潮湿,他视线随意一瞥,见到了掌心上的大片血迹。这小孩伤势严重到难以形容,背部流血,没多久就在地面上滴了一滩出来。

“呵……小可怜。”

周宴疏将他抱在怀中,他转过身,带着逾琢一起走进了王宫。

那里面有专门的医生,能够帮助逾琢治疗。至于伤好之后……周宴疏便准备再将他扔出去。

逾琢躺病床上一动不动。他很乖,也不吵闹,无论是打麻药还是做手术,他都安静地躺在原位,接受着医生的治疗。

他只是要不停地仰头看周宴疏所在的地方。

周宴疏倘若不在他视野范围内,他便要扯着嗓子哭两声,等周宴疏过来,他才抽抽涕涕地停止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