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关。
守将郭仪听完探子传来的情报，脸上立马露出得意的笑容。
“赵老先生，你果真料事如神，这逸王终究是年轻气盛，出征黑水城了！只不过逸王想以一万兵力想夺下黑水城，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听到这话，赵柏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将军，不可被表象所迷惑。逸王仅用一万人斩杀辽军八万之众，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而且逸王此番出征带着神枪火炮，应该是有把握攻下黑水城。”
“赵老先生，逸王真有这等本事？”郭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脸的不可置信。
在郭仪的脑海之中，逸王萧沐云还是那个京城之中的那个废物。
怎么会被号称麒麟毒士的赵柏然这样夸赞！
太离谱了吧！
难道在赵柏然的眼中，逸王的一万大军比黑水城的三万守军还要厉害？
如果真是如此，这逸王倒真有威胁到太子的本钱。
“将军不要再犹豫了，绝对不能让逸王夺的黑水城，不然太子的储君之位必然不稳。如今逸王大军已经出征，玉门关的三万大军也该动身了！”赵柏然语气淡然，但是确实不容置否。
郭仪点了点头，指着沙盘分析道。
“根据情报，牧隆城守军在距离黑水城三十里远安营扎寨，此处名为金鸡岭，是一处地势颇高的山地。此处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借助高地势一路而下，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黑水城。逸王这次出征大将蒋道夫倒也有几分谋略。”
听到郭仪这样说，赵柏然冷冷一笑。
“将军此言差矣，依老夫看来，逸王此次出征的大将愚不可及，特别选择金鸡岭驻扎，简直和寻死无异。”
郭仪顿时一愣，神情不解的看向赵柏然。
“赵老先生何出此言？兵法有云：险形者,必先居之,以高阳待敌。蒋道夫此举明显占尽了优势，为何是寻死？”
赵柏然眼神之中略过一丝得意。
“将军，若是其他时间驻军金鸡岭，确实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地点，可是此时驻军金鸡岭和寻死无异......”
说到此处，赵柏然顿了一下，然后手指了一下沙盘上金鸡岭的位置继续说道。
“金鸡岭北坡光秃无树，而南坡树木茂盛，沟壑纵横，可正是因为如此，注定了逸王出征黑水城是一场没有退路之战！”
“战场又不在此处，赵老先生为何说......”
郭仪话说了一半，眉头猛然一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讶然的看向赵柏然。
赵柏然捋了一下胡须，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不错，一旦大雪封山。金鸡岭南坡沟壑纵横，退路就会大雪彻底被封死，到那时逸王大军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手段尽出，拼死攻下黑水城。”
“另一个选择是绕道东边，从灵州城腹地绕回牧隆城，不过这就要绕行三百余里。天寒地冻，缺粮少食的逸王大军能有三成将士活着回到牧隆城，已经是老天开眼。”
“并且依老夫推断，逸王大军既然已经出征，断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所以他们定然会拼死攻打黑水城。”
“而且老夫观天象近日黑云集结，风向也变成了西北风，这说明十日之内大雪将至，所以逸王大军已经没有了退路......”
听到赵柏然的分析，郭仪顿时豁然开朗。
原本赵柏然刚来规劝他攻打黑水城时，他还心存顾虑，毕竟从玉门关奔袭三百多里路去黑水城争功，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若是成功夺下黑水城还好说，可是一旦失败他这个三品安北将军算是做到头了。
到那时他的叔父郭怀礼估计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可是一听赵柏然这么说，郭仪一时间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怪不得赵老先生能成为帝师，辅佐陛下多年。那就依着赵老先生的安排，今夜就秘密出兵黑水城，争取三日之内到达黑水城。就是......这驻军之地，赵老先生想好了没有？”
郭仪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赵柏然，说话的语气也恭敬了许多。
赵柏然看到郭仪如此听话，顿时脸上也荡起了一缕满意的笑容。
“郭将军不必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黄雀的藏身之所老夫早已经选好，就在这里。”
赵柏然说完，就将一个小旗子扎在了沙盘之上。
郭仪看了一眼沙盘，脱口而出。
“麓谷？”
赵柏然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麓谷！”
“此处距离黑水城不足四十里，而且人烟稀少，谷内想要藏匿三万大军易如反掌，一旦逸王和黑水城斗的两败俱伤之际，三万大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黑水城，坐收渔翁之利！”
看到麓谷这个地方，郭仪蹙了一下眉头。
“先生，可是这里到达黑水城起码需要三个时辰，若是等三万大军赶到黑水城时，逸王大军已经攻破黑水城，我们又当如何？毕竟这逸王的手段有些诡异无常，那火炮可是能攻城掠地，杀人于千米之外的。”
听到这话赵柏然不屑一笑。
“黑水城守将雷兴水也算是老将，而且最近给黑水城调集了不少兵力，岂是那般容易攻破！更何况就算逸王大军攻入黑水城又如何，到时候逸王大军也是损失惨重，将军的三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一旦夺下黑水城，这夺城之功定然是将军的，逸王大军只有一个协助之功！”
郭仪顿时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
“还是赵老先生看的通透，怪不得被称之为毒......”话说一半，郭仪顿觉失言，朝着赵柏然尴尬一笑，“这次若能成功拿下黑水城，本将定然会在太子面前为赵老先生邀功，嘿嘿......”
......
庆朝，京都！
三更时分。
御书房内，庆帝看到八百里加急，顿时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之上。
“这逆子胆子太大了，朕只是让他守坐边疆，可没让他攻城掠地，不要命了！柴荣不是说老六性子沉稳，是个守城的将才，怎么会这样！”
“而且用区区一万将士去攻打黑水城，真当他是战神不成？”
等稍缓过一点劲来，庆帝立马大吼一声。
“来人，将康王老小子叫过来，快......”
这一声吼，吓得半睡半醒的太监仇泉一个哆嗦，半个魂都快吓没了。
庆帝上次如此发怒，还是因为大皇子萧天佑造反。
“喏，老奴立马通知康王觐见！”
仇泉说完，忙不迭的朝着宫外跑去。
刚出房间，刺骨的寒风顿时冻的仇泉打了一个寒颤，他急忙将衣服拉紧了一些。
“造孽啊！还是逸王的供暖设备给力，这大冷天出宫太遭罪了......”仇泉小声嘀咕了一声，一头钻入了寒风之中。
御书房内庆帝等仇泉出去后，立马拉开了地图，开始查看起来。
想当年，庆帝算是半个武将，也曾率军与敌军血战。
如今虽然老了，但是地图还是看的懂的。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庆帝一跳。
因为黑水城百里之内都是密集的森林，周边还有连绵的大山，所以只能从正面攻破。
但是正面攻破也有问题，因为黑水城正门并不是一马平川。
这也意味着想要攻入黑水城，必然不能利用人海战术攻下城池。
可是分批攻城，那就是送人头，区区一万人都不够人家杀的！
而且逸王大军是孤军深入，黑水城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调兵遣将，可是逸王大军不可能有救兵，这就是一场破釜沉舟之战！
“逆子糊涂啊！这完全就是让一万将士去送死，老大的战火还未平息，你这又搞的是哪一出？而且还是冬季出征......”
“如果是这样，如何将牧隆城的守军放心交到这逆子的手中？”
庆帝急得在房内一阵踱步。
突然，庆帝眉头一拧，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不是老六因为斩杀了八万辽军，担心朕怀疑他拥兵自重，而且前些日子赵柏然还诬陷他私通敌国九阳王，所以老六故意派一万将士去送死，断臂自保，以此来化解朕对他的怀疑？”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顿时在庆帝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然逸王萧沐云绝对不会干这么一件蠢事。
“老六啊......老六，如果真是这样，朕倒是要再次对你刮目相看，仅是断臂自保的狠辣劲，绝对不输朕当年风范......”
顿时庆帝倒也不再心疼那一万庆朝将士，毕竟如今庆朝北境兵强马壮。
一万将士的性命，庆朝还丢的起。
庆帝现在反倒觉得老六萧沐云有些可惜。
不管从大局观、谋略、技能......还是从神鬼莫测的造物手段上来说，老六萧沐云绝对是储君之位的合适人选。
可是偏偏，这老六出身不行，要不然......
“也许......朕就不应该怀疑老六，老六不惜断臂自证清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谋反，朕不该听信他人之言，数次派人监视他啊！”
毕竟是他的儿子，庆帝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感。
原本庆帝还想立春之后召回老六，顿时这个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也许将老六丢在边境自保，也许是一件好事。
......
等到康王爷柴荣气喘吁吁的来到御书房内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庆帝躺在躺椅上面，惬意的烤着暖气，喝着小酒。
甚至还拿着一把羽扇，时不时扇一下。
柴荣顿时傻眼了。
这寒风呼啸的三更半夜，庆帝着急慌忙的把他从被窝里拉起来，结果就这......
“二哥，大半夜你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虽然柴荣在路上听说了逸王出兵的事情，原本他也觉得此事十万火急。
可是来这里一看，庆帝似乎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庆帝不好气的瞄了柴荣一眼，招呼他坐下。
“阿柴，老六弄的这暖气不错，这屋内竟然与夏季一般无二，你说该如何赏赐老六？”
“啥？”柴荣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大半夜不睡觉，就为这个？
此刻柴荣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不过稍微思虑了一下之后，柴荣顿时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萧沐云都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篓子了，庆帝居然不生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此人是庆帝。
“二哥，你别和我打哑谜了，过来的路上我也接到了密报，老六这小子又捅篓子，你就说让我干啥吧！”
柴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捏住暖气片，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还别说，二哥暖气片的温度要比康王府好上不少，老六这小子真不地道，回头我就找他算账。”柴荣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此话一出，庆帝哑笑一声。
柴荣话中的意思庆帝怎么能听不出来。
看似柴荣在抱怨萧沐云，实则是借助暖气片夸赞萧沐云有孝心。
也是侧面替萧沐云向庆帝求情。
“阿柴，说说你对老六的看法。”庆帝嘴角含笑说道。
嘶......
一句话，直接让柴荣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了。
就在柴荣迟疑之际，庆帝摇了一下羽扇，笑着说道。
“此时只有你我兄弟，但说无妨，朕不会怪你，朕只想听到真话！”
柴荣眉头微挑了一下，淡淡点了点头。
“二哥，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自从制盐开始，老六就展露出来了过人之处，如今将牧隆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牧隆城百姓从不足百人到现在的数千人，仅仅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要知道那可是边塞之地。”
“若论治国之道，恐怕......”
说到此处柴荣停了一下，犹豫的看了一眼庆帝。
“说，今日就是你我兄弟闲聊，但说无妨！”
柴荣轻呼了一口气。
“若论治国之道，恐怕众位皇子之中，能与老六不分伯仲的，也只有太子和晋王了。”
听完柴荣这样说，庆帝略微有些诧异，毕竟朝堂之上每日都有告老六的折子，极少听到这样评价老六的。
特别评价之人还是柴荣，实在难得。
“太子和晋王若是没有家族相辅，你觉得若论治国之道，这三人之中谁更胜一筹？”庆帝继续追问。
顿时柴荣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这事他敢乱说吗？
“二哥......”柴荣语气突然变的低沉起来。
庆帝深深叹了一口气。
当年柴荣向他承诺过从不涉及党争，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放心柴荣。
柴荣这一句‘二哥’，也是在提醒他过界了。
不过此刻庆帝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庆帝淡淡说道。
“老六若是兵败黑水城，你要替他隐瞒一二，不要再闹到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