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的高级私立医院。
曾经管过一个VIp患者。
某天她刚上班,就听科里的小姐妹说,VIp病房新来了个很奇怪的患者。
大家交接班时跟他打招呼。
他完全不理人的,很没有礼貌。
他身上有大片已经愈合的烧伤。
整张脸跟半个身子面目全非。
应该是做了很久的复健,偶尔能站起来。
平时偶尔会推着轮椅出病房,静静地坐在走廊看她们的告示栏。
有时候会站在病房的窗前,望着窗外。
但竺合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有一次,竺合宜因为一件小事,在走廊被护士长骂的狗血淋头。
其实那件事情不能说是她的错。
她已经反复跟患者宣教过了,并且也已经拿了宣教牌挂在床头。
但患者当时敷衍地“是是是”“好好好我知道了别再啰嗦了”就把她赶了出去。
结果第二天早上,患者跟护士长说他完全不知道要空腹检查的事情。
还在病房对她破口大骂。
说她们这些医务人员“吃干饭的,光拿钱不办事,”“什么人都能进医院工作”。
护士长在走廊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竺合宜为自己辩驳没有人听。
只能听着领导,从骂这件事开始,转向人身攻击。
这时候,那个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坐在轮椅上的烧伤患者扭头。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护士长。
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医院都是这样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就先辱骂员工?
我昨天听见她跟那个人宣教了,是他自己没听。你可以闭嘴了吗?很吵。”
护士长当时的表情。
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又青又红。
认出来这是VIp病房的尊贵患者。
她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然后狠狠瞪了一眼竺合宜。
回了办公室。
竺合宜当时被辱骂,很多人在围观。
只有这位患者挺身而出。
为她说了句公道话。
将她从那种难堪境地解救出来。
后来她交接班的时候路过他的病房。
每次都会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还知道他的名字叫谢屿。
跟她初中的校草学霸一样的名字。
“早安谢屿,中午好谢屿,晚上好谢屿,吃饭了吗?”
因为那次被谢屿帮过,竺合宜一直对他心生感激。
注意到每次做复健,谢屿的面色都会变得痛苦又挣扎。
竺合宜自告奋勇,说她可以当谢屿的责护。
这种患者因为意外容貌损毁。
还对日常生活有影响。
心理上接受不了,会很痛苦。
如果帮他理疗的医务人员,态度也是官方又冰冷的话。
患者会很难过。
竺合宜为了感谢他,她想给谢屿做些心理护理。
帮谢屿理疗的同事恨不得解脱。
每次理疗时,这位患者的表情都让他觉得太可怕了!
反正竺合宜也有中医理疗的证书。
于是同事很爽快地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了她。
从那之后,每个她上班的下午。
谢屿就会在他的病房,听到小护士欢快的声音:“谢屿,我们今天理疗完,我带你去天台晒太阳,你放心,那里没什么人的。”
谢屿还是经常不理她。
但竺合宜像是一个永远不停歇的小太阳。
每次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谢屿,你看那边的花,那边的蓝天白云。是不是很美?”
谢屿虽然不说话,但他会点头。
尽管还是面无表情。
可竺合宜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是愉悦的。
患者在病房待得久了,容易抑郁跟钻牛角尖。
竺合宜在比较空闲的时候,会推谢屿出去晒晒太阳。
只有经常与大自然亲近,每天都呼吸新鲜空气,并且近距离的感知绿植,患者才能恢复的更快。
身体跟心理都是。
因为绿植在的地方,能唤醒人对生活的渴望。
一定的氧浓度也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而且每次在出病房之前。
她都会将病房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换气。
用她的说法,就是将病气给置换出去。
竺合宜会很多东西,她什么都能聊。
诗词歌赋。
中医理论。
奇经八脉。
当红明星。
谢屿不理她,她就什么都说。
不停地自言自语。
看谢屿轻轻点头,她就会粲然一笑。
特鲁多医生曾说。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竺合宜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有一次,推着谢屿在天台。
那天的火烧云格外漂亮。
竺合宜在天台轻轻地哼歌。
那是谢屿第一次主动跟她搭话:“你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旋律很好听。”
竺合宜回眸,笑颜如花:“叫云烟成雨。”
云烟成雨。
谢屿在心中默念。
“你平时看很多书吗?看你很能聊。”
谢屿的语气依旧冷淡。
但竺合宜听的出来,这是性子使然。
不是故意在针对她。
竺合宜笑道:“看啊,无聊的时候看,也刷社交媒体。
反正什么都看一看,可以知道别人的人生是怎么过的,我觉得很有趣。”
谢屿若有所思地点头。
竺合宜给他推荐了很多关于心理学的书籍。
比如《被讨厌的勇气》《向上生长》《自卑与超越》等。
也有些中医的书籍,比如《素问》《黄帝内经》等。
那次之后,谢屿的病房多了个ipad。
竺合宜有时候去查房。
会看见谢屿坐在床上看电子书。
开始看书之后,谢屿的眉目变得平和了许多。
虽然面对竺合宜同事时,态度还是冷淡,但起码会点点头了。
竺合宜的同事们进去他的病房,也不会再大气不敢出。
慢慢的,大家也会偶学着竺合宜的样子。
跟谢屿早安午安晚安,询问他的饮食。
态度的软化是双向的。
在这个医院三个月,谢屿已经能跟这里的医务人员和谐的相处。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情。
竺合宜有一周没有来上班。
他听见小护士们在护士站小声的议论:“合宜姐好惨啊,被渣男把脑袋磕在墙上,人没了。”
“那个渣男真是该死,还带外面的女人去她的房子里苟且,真恶心!”
“唉,合宜姐人这么好,怎么会年纪轻轻遇到这种事情。”
合宜?还是何怡?
谢屿平日里只是听别人叫她名字。
知道那两个字的读音。
不知道她的名字具体叫什么。
也是竺合宜消失了一周之后。
他才恍然发现生活中缺失了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没问过她的名字。
谢屿自己滚动着轮椅,有些低气压的看着告示栏。
望着上面的名字。
“竺、合、宜。”
竺合宜。
她就像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的一抹阳光。
带给他温暖之后。
又像一阵风突然消失不见。
谢屿的眼睛红了。
所以。
她死了吗?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别离......”
谢屿又一次抬眼。
看了一眼副驾上若有所思的竺合宜。
轻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