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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眉头轻皱:“怎么回事?”

“翻雪每日要在殿中后花园打滚晒太阳,今日是奴婢疏忽,去拿趟鱼食的功夫,回来它就不见了……”

绿珠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了,“我和紫璎姐姐将整个倚华殿都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言臻沉思了一会儿,沉声道:“别急,翻雪胆子小,走不了多远,应该是一时贪玩出了倚华殿,找不到回来的路——红玉。”

红玉立刻上前:“郡主。”

“让殿内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两人一组,沿着倚华殿四个方向分开找,一些偏僻的死角和树上要格外注意。”言臻吩咐道,“动静不要太大,不许惊动别宫的人,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如实回答便是。”

“是。”

很快,整个倚华殿的人全部出动去找翻雪。

言臻也没闲着,她带着红玉选了偏僻的西北角,开始细致地找猫。

言臻以前做任务时,不乏有宿主是猫奴,她穿过去后接手猫咪养到寿终正寝的,是以她对猫的习性有一定的了解。

原本以为翻雪胆子小,腿还短,应该走不了多远。

但连着找了两个时辰,外头乌金西沉了还是没能找到,她才意识到这小东西跑得比她预想中要远。

“郡主,再往前就是冷宫了。”红玉提醒道。

言臻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荒凉破败,杂草逐渐茂盛的小路,蹙了蹙眉。

她知道红玉在担心什么,偌大的宫城,越偏僻的地方越危险,而且谁也不知道再往前会看到听到什么。

“无妨,小心些便是。”言臻从荒草丛中抽出一根棍子当成探路杖,时不时拨一下路两边的杂草,“若是今晚找不到,就得求助大殿下了。”

主仆俩又往前找了一段,前面废弃宫殿内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言臻立刻打起精神,她对红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放轻脚步靠近。

里面若是翻雪,动静大了可能会惊跑它。

绕过荒废残破的宫门,两人进了满是枯枝荒草的院子,透过从宫墙垂下来的枯萎爬山虎,看清不远处的一幕,主仆俩脚步齐齐一顿。

红玉更是上前一步,下意识挡在言臻跟前。

——一个衣衫上满是血痕的孩子,正费力地将一个身穿内监服饰,脖子软绵绵垂下去的男人拖到废弃的枯井旁,推了下去。

那孩子不过十来岁,身形瘦弱,两颊凹陷,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模样。

把太监推下井后,他咬牙从旁边搬起井盖,把井口严严实实盖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做完后他靠在井沿上,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冷汗,气喘吁吁。

言臻看得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

见过杀人的,也见过毁尸灭迹的,这么小的孩子杀了人还知道把尸体弄到鲜少有人来的废弃宫殿毁尸灭迹,倒是不常见。

而且看这孩子身上的衣饰,款式旧了些,料子也不是时兴的,甚至有些不合身。

但不是宫中太监穿的,反倒像是哪位不受宠的皇子或者宫人子。

红玉低声提醒:“郡主,咱们走吧。”

言臻没说话,心里迅速生出一个念头。

她抬脚,做了个让红玉措手不及的动作,踢向旁边倒垂下来的爬山虎,发出“哗啦”一声响。

这一动静在寂静的废弃宫殿中尤为明显,那孩子瞬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翻身缩到井后,弓起身体戒备而阴狠地盯着她。

言臻迎着他充满警惕的目光,慢条斯理走过去,在距离他七八米外站定,扬了扬下巴,示意井里的人:“你杀的?”

孩子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幼兽般阴鸷的眼睛死死看着她。

言臻又问:“你是谁?”

“他又是谁?”

“为什么杀他?”

孩子一言不发。

言臻注意到他扒在井沿上的手遍布冻疮,指关节肿得像胡萝卜,短了的袖子露出一截有虐打痕迹的手腕。

言臻将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作势还要再靠近。

“郡主!”红玉试图阻止。

她话音刚落,那孩子突然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言臻掷过来。

红玉连忙冲到言臻面前一挡。

石头落地,未伤言臻分毫,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孩子转身从宫墙下一个狗洞钻出去,迅速消失不见。

身手敏捷得像只小猎豹。

言臻捡起那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表情意味深长。

她转身往外走,吩咐红玉:“查清此人身份,我有用。”

“是。”

言臻回到倚华殿,翻雪已经被找回来了。

小家伙浑身脏兮兮的,受了惊,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

绿珠和几个小宫女拿着它最爱的肉干,趴在床沿下想把它骗出来。

“不用哄它,让它自己缓一缓,明天就好了。”

言臻打发走那群小宫女,随手将石头搁在化妆台上。

想起那个孩子那双阴狠又警惕的眼睛,她嘴角轻轻一勾。

-

红玉动作很快,第二天便将那孩子的真实身份打听清楚了。

“是掖庭宫的宫人子。”

掖庭宫,是宫女居住和犯罪官僚家属劳动之处。

都说后宫所有女人都是皇帝的,皇帝哪天一时兴起,宠幸身边伺候着的宫女,或者妃嫔身体不适,随手用她们宫中伺候的宫人代替侍寝,这种事并不少见。

宫人子就是这些一夜承宠却没有位份的宫女生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大多数住在掖庭宫。

“不过……”红玉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那孩子的母亲不是宫女,是一位从南方来的花园子。”红玉道,“十几年前,宫中从南方引入‘翠盖华章’,种了好几年,京中花匠无一人能种活,有朝臣引荐在南方颇具盛名的花匠世家,一对父女应召入宫,那孩子的母亲在御花园种花时被陛下瞧见,当晚就承了宠。”

言臻不解道:“既然承宠,为何没有位份?”

“奴婢听说,那孩子的母亲并非自愿。”红玉小心斟酌着措辞,“当时她抗拒得厉害,险些伤了陛下,也因此被陛下厌弃,发落到掖庭宫,十月怀胎,生下孩子没两年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