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允看着他的动作,信纸出现在火热的烛光上,慢慢地有了痕迹。
这一动作极其简单。他目光漠然,漫不经心地很,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优雅矜贵。长睫在烛火的渲染下,微微颤动着。
“当过将军的人,手里为什么没有茧?”
路逸停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好看,就磨掉了。”
“就这么简单?”
路逸停挑眉:“就这样。怎么,你不信我?”
忽而,他笑了,面上带着几分坦然,“也是,毕竟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让人放心。”
火越烧越近了,眼看就差那么一点就烧到了他的手指尖,可他捏着余烬像是没感受到烫。正当谢娇允伸手过去想拦下他的时候,他却自己收回了手。
他还是那般,不肯让人亲近半分。
两人就这么安静坐着,各怀心事又恰到好处的互不打扰。
路逸停突然开口:“你能给我借个潮汐阁牌子吗?”
谢娇允颔首,撑着下巴,她的眼睛本就漂亮至极,就这么看着他,轻笑道:“你要的话,不会自己找人抢吗?”
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
路逸停摩挲着手指,像是在感受刚刚的余热,但眼睛回望着她的:“我要是在抢的时候失手把人弄死了,谢小姐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
“毕竟,谢小姐可是因为我绑了一个暗卫跟我吵了一路的架。”
“……”
谢娇允曾经以为,自己的忍耐力练到了极致,对待任何人任何事情都能沉稳应对。直到她几年后再次遇见了路逸停,她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这口气,吐出去越想越气,不吐不去又显得自己窝囊。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掐死面前这个人。
路逸停状似无奈,拉长了声音,“真想杀我啊——”
然而此话才刚说完,就被人泼了一脸水。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路逸停纵使闪得极快,也还是沾染了些许。
的亏今天没泡茶。
他甚至庆幸地想着。
这次就再纵容她一次!下次,下次一定……
谢娇允看着他慢条斯理拿起白色的帕子擦着湿了一些的衣襟,从袖子里拿出令牌递了过去,上面刻着“潮汐阁”几个字。
“这块令牌送你了,算是给你赔礼。”
商盟令牌,代表着各大商盟亲临,包括能使用其商盟所在的一切权利。比如你拿着这个令牌向其他商盟讨要东西,因为你所属的商盟强大,而对面的要弱很多,要么人家就必须得给你。如果不给,到时候在商业上为难人家,也有了个理由。
但不好的事,一旦令牌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处处树敌,到时候除非你的后台是天王老子,不然受到各家商盟的联合抵制,想留个活路都没机会。
所以这种令牌一般是商盟高层有,但潮汐阁基本是人手一个。
现在谢娇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送出去了,她本人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给我?”路逸停看着她手上的令牌,没有接,调侃着,“你给了我,潮汐阁盟主不会生气吧,到时候把你除名了怎么办?那你就在京城商业里混不下去了,出于负责,我得养你一辈子啊。”
下一刻,令牌直接被人硬塞在他手上。
女孩像是被气恼,又有些羞的,语无伦次道:“我混不下去,也不用你养,我养猪养鸡养鱼照样能养活自己!”
瞧瞧,给我们一向端庄娴淑、沉稳温柔的谢小姐逼成了什么样?
路逸停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撑着下巴看她,“你很有本事。”转而又换了话题,“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谈生意,借借你们潮汐阁的光。”
“……”
“然后等消息就行了,估计明日我们还得再去一趟,这趟路不知道要走多久,得麻烦谢小姐陪我一陪了。”
“……”
“别这么冷面无情看着我,搞得像咱俩有什么深仇大怨一样。”
“……”
路逸停看着她不欲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他的口吻像极了邻家哥哥般,里面无疑带着宠溺和无奈。当然,前提是忽略他的一只手放在腰上的小剑,眼神中充满了些许杀意和不耐,真还挺像那么回事。
谢娇允自然留意到这个动作,手放在袖箭处,目光有些不善地看着他。
两只野兽将要互相撕扯,磨牙吮血,一场战争只差一个契机就会覆水难收。
“叩叩。”
有人敲了门。
屋内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收了动作。
路逸停:“进。”
屋外人得了命令,推开了门。
是高霞勒。
“少主。”他喊完后,看了眼谢娇允,显然有些尴尬道:“谢姑娘也在啊……”
谢娇允自然知道他面上有些为难,刚准备走,就听见对面坐着的人说。
“她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自己人……一言不合就拔刀互相残杀的自己人吗?
高霞勒这才道:“是。”
接着他继续道:“第一,我们的人赶在朝廷之前,把陈家湾唯一的一批货拿走了,说来也怪,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灯笼纸,与之前我们发现的红灯笼的纸一模一样,不过最近依旧有人去挂灯笼。我们目前在调查大皇子人际关系上的细枝末节,目前需要点时间。第二,前些日子,胡晨光已安排他的女儿假死于府,想来拍卖会和四皇子府没什么联系了。第三,我们的人在陈家湾发现了个地下室,没什么机关,看着像是个祭坛,其风格……”
他顿了顿,“少主去看看就明白了。”
路逸停点头。
高霞勒:“还有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事,我们的人调查发现户部尚书那糟心老头子最近没在调查谢姑娘的事了,反而请了法师在院里捣鼓什么。”
谢娇允听闻,看向路逸停,语气不善:“你调查我?”
路逸停反问:“你调查他,我调查你,有什么问题?”
谢娇允忍不住开口:“你就这般关注我?”
却见那少年只是冷哼着。
“对啊,若你死了,整个京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棋子了。”
很好,反将一军。
高霞勒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身体在不自然地发抖。
“你怎么了?”
高霞勒打着哈哈,面上因为强忍着表情而皱成一团,只是声音还倔强着:“属下…之前得了癫痫,刚刚复发了。”
信你个鬼,装都装不像。
谢娇允娓娓道来:“户部尚书那事是我让人处理的,整了个算命先生,再来几个捧客,我们黎国向来信鬼神,花了些银子打听一下他的行踪就行了。说辞大概就是他女儿只想积攒功德早日轮回,这事怨不得旁人什么的,再怨下去她会不得安生的。”
这也不是谢娇允胡扯。
毕竟那算命先生是真的算命,她不过小小利用一下罢了,结果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