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光跟周遭客套的邻里打完招呼,便跟李栖枫一起收拾好摊子,当兄长的不让她帮忙背,她就牵起瑶瑶跟在李栖枫身后往家去,路上她还疑惑。
“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摆摊的?弄多久了,我怎不知?”
这会子在路上也不便多说,李栖枫颠了颠身后背篓点着前头大改他们,“先把这群小幺们打发了,待会哥哥与你细说。”
“成。”
李瑶光加快脚步,把搬着东西老老实实等在自家门口不进门的一群小幺领进去,招呼秋姨寻来家里常备的糖果给几个分了,又从诸多礼物中找出糕点,捡了两包直接打开给几个小孩分了,每个人都能有好几块。
这可是承恩公府的糕点,外头不轻易可得,又好看又好吃,就是小巧玲珑了些,不过孩子们也高兴,两手满满,兜里都是,揣着糖,捧着稀奇的糕点,满足的憨笑着一窝蜂跑了个干净。
李瑶光也没忘了瑶瑶,留下两包等着回头给阳哥儿与熠哥儿捎去,剩下的一包直接塞给瑶瑶,拍了拍小家伙的小屁股让她放着吃,转头就催促假装忙碌的某人。
“哥,你好了吧?”
李栖枫心知这一茬自己是躲不过了,点着头行至井沿边用晒着的水先洗了手,踱步回来示意李瑶光跟他进屋,落座中厅主位,李瑶光又催促。
“哥你倒是快说啊,别想瞒我。”
李栖枫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相告。
“瑶光,兄长也不是要瞒你,这不是近来你都忙着,哥没机会跟你说么。”
“算你说得过去,那你跟说我,你摆摊几日了。”
李栖枫手抬起比了个数,“三日。”
“你还挺能瞒着的,怪不得姨父都说你闷不吭声专干大事。”
李栖枫无奈又自嘲的一笑。
“瑶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干点活有什么的。而且瑶光啊,我是兄长,你是妹妹,自来男主外女主内,既然我们有缘成为兄妹,还得你救命之恩,做兄长的就该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把一切推给你个女娃娃算什么男人?”
“哥……”
“别,瑶光你先别说,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要说承恩公府之事,是要还陆二爷的人情,不得已你才抛头露面的,这个哥懂,也理解,所以我不说,但是从今以后有我在,这些事都该我这当兄长的一力承担,瑶光,你跟瑶瑶在我这都是一样的,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哥却也想给你们遮风挡雨,唯愿你们一生安泰。”
少年赤诚,目光灼灼闪耀。
这一刻李瑶光才完全体会到了什么是亲哥的温暖,为此她沉默了,也终于认可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兄长,就跟当初认可小姨姨父一样。
见李瑶光沉默,李栖枫虽心疼妹妹,却还是坚定说出自己压在心中已久的想法。
“瑶光,我们也大了,总不能一直拖累小姨姨父,他们日子也不容易……”
这是误会了他们吃喝都靠长辈接济。
“作为家里的一份子,身为兄长,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啊,总得开源节流,哥哥别的不说,只有这点本事,挣万贯家财不敢想,可挣钱养活你跟瑶瑶是没问题的。”
“那你也不至于去摆摊呀,多辛苦的。”
“这有什么的,不比种地强?且我摆摊还是受了你的启发,小姨还嘀咕你也摆过呢!”
李瑶光顿时傻眼,心说小姨咋把自己给卖了。
李栖枫朗笑出声,“哈哈哈,傻眼了吧,再说了谁说我只是去摆摊?我还在城中两家书局接了抄书的活计,瑶光,哥哥能养家。”
“什么?还抄书?”,李瑶光再惊,“这又摆摊又抄书的,哥,你不想继续科举了吗?不行!”
话是反对的话,还横眉冷对的,李栖枫却知这态度下李瑶光的一颗真心。
这傻姑娘,不会是心里还打定主意要供养自己继续科举吧?
他倒是想努力再继续考,将来也好为这一家子心善愿意认他们这对孤儿当至亲的家人遮风挡雨,只可惜……
李栖枫的眼神蓦地暗淡下来,被自家妹妹紧盯着,李栖枫不由苦笑。
“罢了,就是不与你说,想必要不了两日你也该知了。”
“知什么?”
李栖枫便把自己前头去书局找活,听到里头人说的消息说给了李瑶光听。
“如今的大靖风雨飘摇,朝廷动荡不安,胡狄未曾如往日那般劫了就走,反倒是一直盘踞北地四处劫掠,甚至还有突破沿江防线继续南下的意图。
这样情况下,陛下与朝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开科举?
停了,全都停了,今年本该的秋闱没了,下头县试府试也彻底停摆,至于什么时候再开始,朝廷没有消息,不过以眼下局势看……”他怕是悬。
李瑶光也大吃一惊,“科举乃选拔人才,若是这都停了,以后官员选拔该怎么办?”
李栖枫道:“举荐或者推选入仕。”
李瑶光一咯噔,“若是这般,那大靖……”怕是迟早要完,“哥,你……”
“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
多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希望顷刻烟消云散,说不伤心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不过李栖枫想的也透彻,毕竟他有自己的思想与志向,尚还能淡然安慰李瑶光。
“若是当初没妹妹你救我,我跟瑶瑶怕是早入阎王殿,那儿可没有科举,所以不能考,虽遗憾,却不愁苦,况且说句大逆不道之言,给这般帝王这般朝廷效力,我亦不愿。”
“真的吗哥?”
“你看我有一点强颜欢笑的模样吗?放心吧傻妹妹,哥哥我自有成算。”
李瑶光还是担心,怕他后悔,“哥,那不然我想法子替你寻个路子,或者是找个书院?常言道不打无准备的仗,不管别的咱们先念着书,待到科举重开,哥哥定能厚积薄发,至于这摊子,太过繁杂扰人,咱还是别摆了怎样?”
李栖枫不带一点犹豫的摇头,“不了,我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还需沉淀,至于赴书院也不必,眼下外头乱着呢,书院怕也是人心惶惶不安生,都说世间百态皆是书,这些就够我观一阵子的,且容我静心钻研一番,其他容后再说。”
李瑶光他方态度坚决,就没有再劝,只一个劲的告诉他,他们家小有积蓄饿不死,自己这回还得了不少打赏,家里日子能过,也无需长辈补贴,让李栖枫别为难自己,放宽心,别一味只顾挣钱云云。
李栖枫面上点头,笑而不语,心里却暗暗发誓,回头就多抄些书,绝对不能让妹子再出去抛头露面受欺负。
倒不是他大男子主义,而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既是恩人,又是妹妹,更是亲人,是他要为之一生要守护的人,且得珍惜,就怕一个不注意,她们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被人辱,那他活着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