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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南宫客话毕,在安仕全高声吆喝道:“上——”之后,早已列队整齐的两纵宫女端着各式佳肴从后厨小心翼翼地来到大厅,并分别如履薄冰地放到各个桌子上摆放好。整个场面好不热闹,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丝竹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待宫女们摆放好各式餐具和佳肴后,最后恭恭敬敬地后退下去,甚是庄严壮观。

晚宴大厅金顶、红门,其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特别是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两旁,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大厅是一个长方形,正前方庄严坐着皇帝南宫客,右边依次是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和各妃子贵人等,左边是新晋太子南宫度。而台下各皇亲国戚和大臣们也围坐成长方形,中间却空留出一个偌大的舞池来,在各个皇亲国戚和大臣们座次的安排上甚是讲究的,本来清河亲王是王爷,按照道理是应该安排在紧挨着太子的,而没有想到却安排在角落里,或许是因为如此安排,亲王妃心中甚至不满,但是也不敢在公开场合说什么,只能在心中生闷气。

晚宴进行得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在舞池里摇曳着魔鬼式的身姿,时不时引起众人哈哈大笑。席间大家相互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皇帝看着这个场景心中甚是满意高兴,于是对安仕全说道:“朕喜欢这样的场面,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陛下,高兴就多喝点,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安仕全一边给南宫客斟酒一边说道。

皇帝南宫客正高兴之时,远远看了一下,发现远处角落坐着一个衣裳华丽的女子。其人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一件极品丝绸霞帔,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花边,衣袂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琥珀带甚是美极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连脚上的三寸金莲都是蜀绣而成,在众人面前格外显眼,简直是百花丛中一点红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亲王妃。

王妃虽然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却引起了皇帝陛下南宫客的不满。南宫客认为此人穿戴实在太浮华了,太招摇过市了,顿时面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皇帝刚刚颁布了新圣旨,凡皇亲贵胄和大臣们都要崇尚节俭,而王妃却顶风作案,实在不把圣旨放在眼里,故此引起了皇帝的极度不满。不满归不满,晚宴本是祝贺新晋太子和大赦天下之二喜的,又是在众多皇亲国戚和大臣名士面前,皇帝也只好强忍下了怒气。

宴会间,凡此饮酒或醉或否;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然此时,正喝醉了的亲王妃,不知道是为何突然摇摇晃晃站起,举起酒杯转了两圈高声喧哗道。

“来来来,能喝者英雄,不能喝者狗……狗熊……哈哈哈……哈哈哈……”说完仰头把杯中之物喝得干干,更无趣的是还把杯子倒转过来给众人看是否喝干净耳。

王妃喝完后,引起众人一片欢呼,场面一片混乱。王妃表面上看上去挺文雅的,结果一喝酒就没有酒品了,着实让人生厌。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王妃从桌子上一把抓起一个酒壶直接把酒倒入嘴中,然后跟着丝竹节奏翩翩起舞以醉卖醉地道变唱道:“呵呵呵……呵呵呵……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还没有等王妃唱完,皇帝南宫客和皇后娘娘的脸色唰地一下子就变得铁青。而清河亲王知道王妃醉了,此情此景唱此歌确实不合时宜,几次上前希望制止,结果都没有成功。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侧身对皇帝说道:“陛下,太不像样子了,哪有皇家的素质,简直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皇帝南宫客听了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甚是尴尬,本来是开心的事情结果搞成这样,这也是大家没有想到的。

皇后娘娘看皇帝陛下并没有放心上,于是继续说道:“陛下,如此之人,不给个教训成何体统啊,今天晚上如此疯疯癫癫一旦传出去真成笑话了啊。”

“此情此景唱此歌,确实不合时宜,依皇后意见如何处置啊!”皇帝南宫客铁青着脸不悦地道。

“陛下,您看,在您的面前都如此放肆,在背后不知道怎么枉议您呢!简直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如此放荡不羁不遵规矩,将来必出祸端。”

皇后娘娘把自己的意思故意强加于人,其目的就是让皇帝陛下要替自己除掉心腹大患,而王妃却依然在那里我行我素疯疯癫癫地又唱又跳胡说八道。

其实也不能怪王妃,王妃是西北人,根本不是很懂中原人的繁缛礼节,又加上醉酒了,本来西北人就豪放不羁的,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说就说想唱就唱。就算醉酒了出点洋相本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在此时此景唱如此之歌曲,着实不妥,或许王妃根本没有弄懂此歌词的具体含义把,所以才埋下了祸根。

说到王妃唱的歌词,其实是《诗经·葛生》,而此歌词说白了就是掉词,而在喜宴上唱掉词,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这也是王妃最大的失误。王妃虽然有点冒冒失失的,但总比那些心底黑暗的人要光明磊落的多。有时候中原人看上去确实是彬彬有礼,实则是个伪君子是也!

“安仕全,你怎么看的呢?”皇帝问安仕全道。

“陛下,确实有点不成体统,您看此情此景本身天下同乐之时,结果……结果……还有就是那一身的穿着打扮,太浮华了,完全就是违抗陛下之崇尚节俭之旨意啊!”安仕全煽风点火地道。

其实皇后娘娘的话倒没有什么,而安仕全的话却是上纲上线啊,特别是那“抗旨”二字,足够要人性命!

皇帝听了安仕全的话,脸色从铁青变成了蜡黄,然后气急败坏地猛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龙椅,气呼呼地回寝宫去了。而安仕全知道皇帝生气了,一路小跑追上去,当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因为着急,一不小心没有跨过门槛,差一点摔倒,幸好安仕全还是有武功底子的,轻松化解了危险,不然定摔个四脚朝天。

“陛下,慢点!陛下,慢点!”

安仕全跟在后面,一直喊南宫客慢点,而南宫客理也不理自行快步朝前而去。差不多都到了皇帝寝宫门口安仕全才追上南宫客,南宫客猛人用脚踢开宫门,吓得值守的太监浑身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安仕全慌忙摆手示意让小太监们全都退下,免得皇帝一不高兴让众人脑袋搬家。

安仕全慌忙端来参汤递给皇帝南宫客并劝说道:“陛下,不就是喝醉了嘛,让她去吧,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伤了您的龙体啊!”

“不是朕不豁达,而是太不叫话了,你也看见了,朕上午下旨不许穿丝绸刺绣衣裳等,而她倒好,真是让朕为难的嘛,如果朕不处罚她,如何服众的啊!”皇帝南宫客没好气地道。

“那陛下是想如何处置她呢?”安仕全狡猾地问道。

“依朕的脾气,赐……”皇帝南宫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字。

“陛下,无论如何,给点颜色是应该的,不然大家都如此,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嘛。最少应该杀鸡给猴看,震慑那些不听话的人,同时也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一个不徇私枉法的人,就算亲人也不例外。”安仕全再次煽风点火地道。

“真要那么做嘛?”皇帝南宫客惊讶反安仕全道。

“不……不……是陛下说要赐……怎么问老奴啊,老奴哪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啊,老奴诚惶诚恐!”安仕全推卸责任假装害怕似地道。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如何处理,刚才你也听见了皇后之意就是要杀一儆百,不然怎么立威的嘛,宫里那么多人,大家都不按规矩来,那不是乱套了!”皇帝南宫客拿不定主意,再一次反问安仕全道。

“陛下,太子刚刚新晋,您看,晚宴上虽然大家都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实则很多人各怀鬼胎的,如此一来直接威胁储君地位和威严,不过是要想个法子稳定大局才是紧要的。”

安仕全希望慢慢的把皇帝南宫客引到自己的路上,而皇帝南宫客甚是信任安仕全,从打心眼里觉得安仕全完全是在为自己分忧解难,没想到安仕全是在打小算盘,为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努力奋斗着呢。

“嗯嗯嗯,此话有理,但是总不能随便处置人吧,总得要个由头啊!”皇帝南宫客都糊涂了,好似皇帝是安仕全,而南宫客似老奴一样。

“陛下,争储自古有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会埋下祸根,对江山社稷是极大的不利啊!”安仕全苦口婆心地道。

“道理是那样,但是现在大事已定,哪来的争储一说!”

“陛下,您心里最明白的,如果选才肯定是清河亲王,可是最终你选择了立嫡长子,那说明肯定有你的考究的,但是您想想啊,一个比主子还有才华还有人气的人,是不是对主子构成威胁的啊!再说亲王觊觎之心并没有消退,只是在等时机,如果两兄弟不顾一切斗起来,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嘛,说不准直接断送了您一手打下的这片江山呢!”

“朕想幻儿了,幻儿,你在哪里啊……”

南宫客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二儿子南宫幻,顿时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最后还是强忍住心中的苦楚没有掉下来。

“陛下,蜀亲王确实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可现在不知道他身在何处的啊,这么多年了都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蜀亲王现在过得怎么样啊!”安仕全假装担心地道,还故意挤了几滴眼泪给南宫客看。

其实安仕全怎么不知道南宫幻身在何处啊,只是他不愿意告诉南宫客罢了。安仕全的最终目的是推翻夏邑王朝,复辟西蜀王朝,然后把西蜀末代皇帝唯一的血脉十八公主烟雨推上皇帝的宝座。因为清河亲王密谋内外勾结发起战争,想浑水摸鱼,因为此行为打乱了安仕全的既定计划和目标,自然安仕全要阻止的,不要说王妃了,就是十八公主最喜欢的人——南宫幻,一旦威胁到安仕全的计划,一样毫不手软的除掉他,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王妃了。

“不说了,不说了,朕估计他已经不在人间了。”南宫客失去信心泄气地用哭腔说道。

“陛下,王妃的之事还是要处理才行,依照老奴看何不来个一箭双雕,一是打压清河亲王;二是给太子扫清道路;三是为江山平稳过渡做必要的准备;同时正好给那些不老实的大臣们看看,凡是违背旨意的,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没有例外。”

“嗯嗯嗯,朕既虑始终之变,只是真心地下不了手啊,毕竟都是朕的骨肉。”南宫客无可奈何长吁短叹地道。

“陛下,老奴知道,您是最念骨肉亲情,对亲王是下不了手的,但是王妃就无需顾虑什么了,这样也算保护亲王了吧!”安仕全心狠手辣地道,表面上是在给皇帝分忧解难,实则是在逼迫皇帝陛下,让皇帝进退两难。

“朕……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就以王妃晚宴上闹出的大笑话,据夏邑律法完全可以按‘衣袖违制’和‘口无遮拦’赐白绫自裁!”

安仕全冒险地提议道,当安仕全说出的那一刻,心中如七八只兔子乱跳,额头也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同时还一直偷偷地观察皇帝南宫客的脸部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就算在如此紧张而又冒风险的时刻,安仕全也不忘再一次露出了那招牌式的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