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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和夸父带人返回帝都没几天,传旨大臣臾区和常仪又带着五六个随从来到了首阳山。

他们来到山谷,见到了正商议筑建部落计划的玄律和风后等人。

常仪板着脸,又亮出绣有太阳徽记的小旗,扬声道:“有熊族族长轩辕玄律听旨!”

玄律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风后捅了玄律一下,低声道:“你应该跪下听……”

玄律脱口道:“除了我娘,我谁都不跪!”

常仪怔了怔,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臾区对常仪道:“说吧。”

常仪大声道:“炎帝大尊有旨:有熊族不得定居首阳山。接旨后,立即迁往原蒙双部落。在蒙双部落定居之后,尽快把搔扰九黎族边境,惨害九女的凶手送往帝都问罪!”

风后急道:“炎帝仍然认为那九女是我们害的?九黎族和荤粥族截杀我们,二位大臣未向炎帝禀明详情吗?”

常仪收起小旗,道:“具体详情我们也不清楚……也许炎帝以为正是你们惨害九女在先,才引来了九黎族和荤粥族的寻仇截杀……”

玄律一挥手,虎着脸道:“那都是小事,反正也能说清楚!我问你们,榆……炎帝为什么不让我们在这儿定居?”

常仪和臾区脸脸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半天,常仪道:“我们真的不知道……炎帝让我们这样传旨,我们就这样传,怎能追问原委……”

玄律道:“那你们也替我传告炎帝:有熊族及附属六个部族哪都不去,就在这首阳山定居了!”

常仪和臾区顿进面露难色。常仪道:“那你们这不是公然抗旨不遵吗!”

臾区道:“听旨不跪,本已经是对炎帝大尊不敬,公开抗旨更是……”

见玄律冷厉的目光投向他,咽下要说的话,咕哝道:“反正你的话,我们很难转告炎帝……”

玄律道:“那我就随你们去帝都,当面去和炎帝说。我也正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在这儿定居!”

附宝面显忧色,对玄律道:“你也是,这儿有啥好!住到哪儿还不一样呢!炎帝不让住,自然有不让住的道理!身为子民,理当唯帝命是从,岂能违背而任意独行!”

玄律把附宝拉到一旁,附耳低声道:“娘,你有所不知,我和巨灵胡已发现这山里有铜矿。你别对别人说,现在除了我俩,只有后土尊伯、风后和你知道。”

附宝顿时恍然,道:“那你就去和炎帝好好说说吧……再不,让风后陪你同去?”

玄律道:“不用。尊伯重伤未好,我一离去,族内大事小事全得靠风后安排处理。”

附宝道:“你别老急急歪歪的,有话和炎帝好好说!怎么的他都是你哥。”

两个人回到常仪和臾匹等人跟前。

玄律对风后道:“我要随两位传旨大臣去帝都,族内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了。按咱们原来定的,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风后点头道:“知道了。”

这时,听说玄律要单身前往帝都,芬琯等女便围聚过来,叽叽喳喳嚷开了,都争抢着要陪同前往。

玄律挥了挥手,打断众美的吵闹,道:“谁也不能去!我去去就回来!带你们去耽误赶路。”

附宝道:“况且炎帝也未召见你们。玄律是办正事,又不是去游花逛景!”

众美虽不情愿,经玄律和附宝这么一说,也便不再强求了。

太阳刚偏西,玄律随同常仪和臾匹等人已经跃马离开首阳山,开始往帝都寿丘进发了。

眼前一马平川,荒野辽阔无边。纵马驰骋,天高云淡,清风送爽,好不心旷神怡。

夕阳西下,他们来到一条河流跟前。顺流而行,马不停蹄,追赶那逐渐黯淡下去的夕阳残照。

如果不是这样别别扭扭的心境,玄律定会为沿路景色所陶醉。

而现在,他只觉心头像压上了块石头,感到好沉,好沉。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炎帝不让他们住在首阳山?

他进而又忧虑:假如炎帝有理由,坚决让他们撤出首阳山,怎么办?

河水奔流,在这荒野上撒着欢儿地往前跑,好像是在和几个人的马匹比赛。河边不时有水鸭水鸟被惊飞,还有些别的野兽望影而逃。

次日清晨,经过一夜奔驰之后,他们和太阳一同来到了寿丘。

从远处望去,建筑在高台上的帝都城巍然矗立,透出庄严和神圣。城门的太阳图腾大旗在阳光中高高飘扬。

来到近前,玄律方看清城墙全是用大块石头堆砌而成,有两人来高。城门口有一些拿着铜制兵器的人把守,显然认识常仪和臾区,未加盘问,便让几个人牵马进城。

城街是沙石铺的,很宽,很干净。街旁是一座座整齐的石砌墙、木格窗的房舍,房顶是斜坡草泥抹面。街上行人不多,房舍中偶有人进出,从这房里进到那房里。

玄律以为奇观,心想这房顶抹泥如何经得风雨冲刷?泥面一掉,房顶岂能不漏?遂问了身边的常仪。

常仪笑道:“这儿的黄土土质胶粘性极强,混合成草泥抹上房顶防雨隔水,一二年不漏。待要漏时再抹一层就行了。”

玄律又道:“这房舍构造和这抹泥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常仪道:“是我们的辅相仓颉和西陵族木工师赤将子想出来的。”

臾区补充道:“仓颉辅相还造出来许多个字呢!”

玄律一怔,道:“造字?”

臾区道:“对,仓颉辅相说以前人们多用结绳记事,有的也在竹木瓦片上划道道,刻挖大小孔眼或豁口的方法记事,但现在新事越来越多,再用那些老办法就不行了。他就想创造一套符号帮助记事。他在跟东王公学艺时就开始研究,现在已经造出许多个字了。但有个问题,就是他造出的字,必须让别人都认识……”

玄律道:“你们这个仓颉辅相可真不简单。哦,刚才你们说的赤将子,是不是就是西陵族做马车的那个?”

常仪道:“对,就是那赤将子。这个帝都城就是赤将子和仓颉辅相设计的。太阳大殿就是赤将子亲自领大伙建的!包括西陵族的陶师宁封子也来过,亲自烧制了太阳大殿上面的陶瓦片。”

说话间,太阳殿已在眼前。宏伟的殿门顶上也插着太阳图腾的大旗。门旁分站四名握铜制长矛的卫士,一动不动、神情肃穆。

几个人来到跟前,在殿门前的拴马桩上把马拴好。然后来到殿门跟前。

常仪对守门武士道:“相烦去禀告炎帝大尊,有熊族族长轩辕玄律和常仪、臾区求见!”

一名武士放下手里的长矛,转身奔进大殿去了。

不多时,那武士陪同一位麻衣人走出殿门。武士复去握矛站好。麻衣人却迎着玄律等人走过来,笑道:“炎帝大尊正和群臣早朝议事,不能亲来迎接,遣下官来迎接玄律族长!”

常仪对玄律介绍道:“他就是我们的仓颉辅相。”

玄律忙道:“刚刚听两位传旨大臣介绍过辅相,真是幸会!”

只觉仓颉这又重又长还微微上翘的唇髭挺特别,还第一次见过嘴唇上边有这么多胡子的人。这胡子,加上这炯炯有神的眼神及非凡的谈吐,仓颉很容易一见面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说完,玄律、常仪和臾区随同仓颉步入大殿。

大殿内很明亮,也很宽敞。除殿门大开之外,所有的窗帘子都卷起来了,阳光从木格窗照射进来,照在室内的人身上和地上。

室内地上铺着灰色大块方砖,从殿门往里摆放着两排矮几,中间是约两米的通道。矮几后铺着兽皮,上面坐着一些人。在通道一端,即进殿门的对面,有个一尺多高的平台,上面有个比卧榻短些的横几。横几上端坐着炎帝。在横几后面的墙壁上高高贴挂着一面太阳图腾的大旗。

炎帝身穿一件闪光发亮的黄色袍衣,腰系绣有太阳徽记的青色腰带。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仓颉领三人进入大殿,先对平台上端坐的炎帝鞠躬,又回禀道:“他们来了。”

便退回左侧矮几,在上首坐下了。

在矮几右侧上首坐着火神。

常仪和臾区一齐向炎帝鞠躬。常仪道:“回禀炎帝大尊,我们往有熊族传旨已传到。但有熊族玄律族长有些不同意见,特带他来向炎帝大尊面陈。”

炎帝道:“都坐下吧。”

玄律就和常仪、臾区在左侧矮几约四五席的地方坐下来。

炎帝投目玄律目无表情,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玄律见炎帝淡淡漠漠的,连个笑丝儿也没有,心中更不舒服。压了压火气,道:“首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在首阳山定居;另外我还想知道,分明是九黎族和荤粥族变着法儿地欺负伤害我们,而你却不怪罪他们,反而往我们身上拍不是!”

一张口就充满了火药味儿!

玄律可不管什么炎帝凉帝!在他心里不管是谁,敢惹我,我就让他变得昏天暗地!

玄律话一出口,包括火神,室内炎帝族的大小官员都紧张了起来:玄律显然是带着火气来的!

炎帝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们赖在首阳山不走,是不是相中了那里的铜矿啊?”

玄律一怔:他怎么知道了?

炎帝又道:“土神已经和火神说了,首阳山有铜矿,让我答应你们在那儿长期定居!还说等开采出铜,打造出铜制兵器,就可以和九黎族抗衡了!对吧?”

玄律只觉脸颊一阵发烫。被揭穿了老底,当然心里有些窘迫。

他口气软了些,道:“铜矿是我们发现的,难道我们不应该首先占有它吗?”

心中暗暗埋怨后土:他怎么把老底儿告诉了火神?是不是重伤后,脑袋瓜子糊涂了!

炎帝道:“谁占有铜矿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复仇的动机!假如你们真的打造出铜制兵器,然后去和九黎族复仇争战,岂不又起战乱!有多少人会无辜而死!况且眼前外敌将至,大祸临头,我们各部落间最重要的就是精诚团结,共御外敌!怎能再起战乱纷争!”

玄律道:“我们可以保证,就算打造出铜制兵器,九黎族不再招惹我们,我们也绝不先去打他们!”

顿了顿,又道:“况且,我们有了铜制兵器,增加了战斗力,到时候抵抗外敌,岂不正好发挥作用!”

炎帝道:“你们的保证让我如何相信!才多长时间,你们两族便又起战乱!而且把荤粥族也牵扯进来了!”

轻吁了一口气,又道:“我让你们撤出首阳山,会派别的部族进驻。然后由别的部族开采铜矿,打造铜制兵器,以备抗击外敌之用。”

玄律震声道:“我不同意!”

火神接声道:“炎帝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和九黎族能不能长久不出事,一直是炎帝最为关心的!因为你们两族一出事,炎帝就很难调解,稍有偏差,别人就会说庇护你们!而你们两族不出事,对所有部落的和平都十分重要!”

玄律挺身站起,漠然道:“我们要是怎么的也不撤出呢?”

绝对是挑战的口气!

更是挑战的神情!

炎帝未及回答,一武士匆匆走进,跪拜于炎帝面前,恭声道:“回禀炎帝大尊;殿外有九黎族蚩尤求见!”

炎帝怔一下,道:“让他进来吧。”

转对气鼓鼓的玄律,道:“你先坐下吧。”

玄律只好又坐下来。心想:蚩尤来干什么?可挺长时间没看见他了!

思忖间,见蚩尤已经飘然走进,直到炎帝面前,跪拜于地,道:“罪臣蚩尤拜见炎帝大尊!祝炎帝大尊寿与天齐,福比海深!”

炎帝道:“让蚩尤坐下吧!”

旁边有位武士撤过一个木墩放到矮几跟前,偏侧对炎帝的位置。

蚩尤道:“多谢炎帝大尊赐座!”

到木墩上坐下了。

炎帝投目蚩尤和颜悦色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九黎族,调查你们和有熊族拼战的事情!你来了,就解释一下吧!”

玄律见炎帝对待蚩尤似乎比对他还热情,心中暗想:榆罔当了炎帝真的六亲不认了?不,当面好,心里未必好。怎的他也不会变得这么快吧?

蚩尤恭声道:“回禀炎帝大尊,我此次来,就是为上次与有熊族冲突一事,向大尊请罪的!事情的起发与有熊族惨害我们那九名美女有点关系,但起决定性作用的却是刑天!”

炎帝一怔,道:“刑天也参加了?”

蚩尤道:“刑天上次在西陵族,为荤粥族助战时就相中了雷罕弄到手的苗疆第一美女甜儿。后荤粥族败走,刑天伤好后寻去。雷罕以甜儿诱惑,让刑天联系九黎族与他们共同去战有熊族。刑天就返回九黎族,以杀幽慈女儿黄姖威胁幽慈派兵助他。幽慈无奈只好答应。便促成了以刑天为首、包括共工、相柳、浮游等人的两族大军截杀有熊族之众的悲惨事情发生。”

顿了顿,又道:“现在,刑天和共工、相柳、浮游已逃得不知去向。九黎族伤死惨重!族长幽慈自知难逃炎帝大尊重罚,加上又无颜面对族众,已在兵败之日自杀身亡。全族上下都有意推举小臣继任族长,但小臣坚辞不就。因为臣自知,九黎族的一切,包括小臣这条命都属于炎帝大尊;九黎族何去何从,小臣是生是死,全由大尊而决定!”

炎帝思忖道:“罪莫大于身死!既然幽慈族长畏罪自杀,也就算了!我可以派人往九黎族传旨,任命你为新族长,以偿众愿!”

蚩尤立即跪拜于地,恭声道:“多谢炎帝大尊!蚩尤日后必效犬马之劳,以报大尊的大恩大德!”

炎帝道:“你坐下吧。”

蚩尤复又起身归座,神情甚恭,诚惶诚恐。

炎帝道:“我相信,你当族长之后,定能一改九黎族恃勇斗狠,欺凌好战之风!改善好与其他部族的关系!特别是与有熊族的关系!正好今天玄律族长也在,你们不妨握手言和,共结不战之盟!这不仅是你们两族之众的幸事,也是所有部族的幸事!”

投目玄律,道:“玄律族长,你没意见吧?”

玄律扬声道:“当然没意见!蚩尤要是当上族长,我们两族的关系可以重新开始,以前的事就都翻过去了!”

蚩尤起身,对玄律点头致意,道:“咱们是好朋友,我们有共同的愿望。都不想整天打打杀杀的。但我以前是有心无力,因为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现在我可以发誓;九黎族在我任族长后,永远视有熊族为兄弟部族,再不会有一点不愉快发生!请炎帝大尊放心!”

炎帝展颜笑道:“如此最好!可喜可贺!”

对蚩尤又道:“你先到客院住一夜,明天让两位传旨大臣随你返回九黎族。因他们刚刚返回,必已倦累。”

蚩尤又向炎帝跪拜,恭声道:“蚩尤告退!再次祝炎帝大尊寿与天齐,福比海深!”

说完,退出大殿去了。

炎帝对常仪和臾区道:“常仪和臾区,你们也抓紧去歇息吧,明天还要去九黎族。”

常仪和臾区起身向炎帝鞠躬,便离去了。

炎帝又把目光投向玄律,口气和悦地道:“消了点气没有呢?”

好像因为蚩尤的出现,并使九黎族和有熊族达成了友好协约,炎帝心情转佳了。

玄律依然固执地道:“你让我们撤出首阳山的理由,不能让我信服!现在,我们已经和九黎族达成友好协议,你还怕我们有了铜制兵器引发战乱吗?”

炎帝一怔,道:“这……”

仓颉站起身,对玄律笑道:“玄律族长,我想代炎帝大尊请教你几个问题:你们不想离开首阳山,是看中了那儿的铜矿,对吗?”

玄律脱口道:“对!”

仓颉又道:“你们看中了那儿的铜矿是想开采了,再打造出铜制兵器,对吗?”

玄律点头道:“不错!”

仓颉接道:“那么,现在你们已经和九黎族化解仇冤,握手言和,你们这么急着打造出铜制兵器,意欲何为啊?”

玄律一怔,道:“炎帝不是说外敌将至吗?我们当然是为了抵御外敌了!”

仓颉仍然笑着,道:“抵御外敌是所有部族的共同任务,而能够调动、指挥、统一安排所有部落的只有炎帝大尊!你们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部落。你不认为开采首阳山铜矿,进而打造出铜制兵器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由炎帝大尊作主吗?换句话说,你们有熊族能够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吗?你玄律族长就可以不听从炎帝大尊的命令吗?”

玄律一时无言以对,老脸通红。

心说:这个仓颉真他娘的……唉,如果玄大师在就好了,至少不能说不过他!

憋了半天,才投目炎帝,道:“我们非撤出首阳山不可吗?”

火神道:“炎帝说一句就算一句。有令不行,何以服众!”

玄律站起身,灰灰地道:“那就撤吧。我回去了。”

转身离开矮几,往殿门走来…····

炎帝忽然叫道:“你等一下……”

玄律停步,转身,投目炎帝,没吭声。

炎帝道:“你要是不特别急,中午我们在一起吃顿饭,我让你见一个人。”

皇娥?

玄律虎躯剧震,脱口道:“行!”

说完,玄律被一位武士领出了大殿,奔来离大殿不太远的、也是临街的客院。

客院当然是炎帝族最高级的国宾馆了。门口有两棵大柳树,叶茂枝繁,忍受着近午骄阳的毒晒。

客院是个四合院,房顶也都是陶瓦片,石墙木窗,古朴而简单。

武士领玄律走进院,奔来后面正房。玄律忽听身后有人叫他,遂停步回头,见蚩尤一脸笑容地站在一个门口。

玄律对那武士道:“你回去吧,我去和朋友说几句话。”

那武士就转身走了。

玄律走到蚩尤跟前,心潮翻滚,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浩叹,道:“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

蚩尤笑道:“屋里坐会儿吧。”

两个人进了好像是为蚩尤安排的客房。客房陈设简单,有一张卧榻,榻上有一卷兽皮。有两个木墩,有一个木墩上放着个陶盆,里面是半下子清水。

蚩尤让玄律在木墩上坐了,自己坐到卧榻上,笑道:“我正想从这儿离开,顺路去看看你呢!挺长时间不见,真怪想的。”

玄律看见立在木墩旁的长枪,道:“你的枪?”

蚩尤道:“还行吧?你背的是啥兵器?”

玄律抽出皇剑,道:“神器。在海里捡的。”

把皇剑递给蚩尤,伸手拿过蚩尤的奇枪。

蚩尤掂掂手里的皇剑,笑道:“可挺重的!”

又递回给玄律。

玄律放下枪,又收好皇剑,道:“此前我一直担心……现在看再不用担心了……”

他的意思,当然是担心有朝一日和蚩尤在战场上相见,现在各为族长,只要不是本意,谁又能强迫他们变友为敌。

蚩尤道:“你那次在昆吾部落给我整的很没面子,不仅让我们造不成铜制兵器,人还抢走了。我知道后,真挺生你的气!就去你们部落找你,可你走了。我遇上了炎帝,经他一番好言相劝,我才心平气消,也算谅解了你。咱们是好朋友,而炎帝真是咱们的好大哥!”

玄律道:“以前咱们为了各自部族,有些事是没办法!”

蚩尤道:“这次九黎族和荤粥族在刑天的策动下对你们截杀,我……”

玄律截声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他了。你一定有你的难处。”

蚩尤道:“你们此次迁移打算在哪里长期居住啊?”

玄律道:“本想在首阳山,后来炎帝又让迁到什么蒙双部落。唉,你如果早点当族长,我们也不用迁移了!”

蚩尤笑道:“没有刑天这么一闹腾,我还不能这么快当上族长呢!”

他说的一半是假话,也有一半真话:九黎族兵败返回九黎族之后,蚩尤把失败的原因推到了刑天和黄姖身上,又说荤粥族贪生怕死。反正刑天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荤粥族也不能对证。

幽慈等上层首脑们听说黄姖暗暗勾结玄律,都很惊讶!偏是黄姖见了老爹来了小姐脾气,承认自己喜欢玄律,承认那天夜里确实想去告密!

蚩尤就咬住不放,硬逼幽慈对族众、对死伤的战士给个说法儿!幽慈怎忍心亲手杀自己的女儿?气极怒极而喷血昏迷了过去。黄姖大怒冲上去打蚩尤,却受到反震,跌坐在昏过去老爹的胸脯上,把老爹压得再次喷血,一命呜呼!

蚩尤遂想到利用炎帝平服众怨,便骑宝马赶来帝都,如此一番巧言掩饰,令炎帝信以为真。现在他自信有炎帝撑腰,接任族长只是个时间问题了。所以,他心情格外的好。

这时,蚩尤又道:“我真佩服你对女孩子的魅力,至今我们那儿还有不少女孩子对你痴痴迷迷的。等我当了族长,我就放她们来找你……”

玄律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现在都有点怕了……”

蚩尤道:“我对女人总是不行……你知道吗?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婆说她也认识你,你猜一猜她是谁?”

玄律笑道:“别逗我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老婆!你对女人不行,却比我结婚还早!你是偷着使劲儿,逮住就不放!”

蚩尤道:“我老婆是巨人族的红杏!”

玄律一怔,眼前闪过冷丽绝尘的红杏面容,道:“你真有一套!”

蚩尤笑道:“笑话我呢?”

玄律心里一阵酸楚,想到曾经在烟雨林与红杏相识的情景,不由又为之黯然神伤:唉,还说自己对女人有魅力,红杏不投进别人的怀抱了吗?

蚩尤见玄律变颜变色,道:“想什么呢?是不是以前对我老婆动过念头?要是贪心不死,我就把她送给你……”

玄律老脸一红,道:“你骂我呢!我再不是东西也不能……”

蚩尤道:“说句玩笑!你身边美女如云,哪个不比我老婆强!”

玄律也笑了,道:“人们都说,女人这玩艺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蚩尤道:“不仅是女人,什么东西都是……”

这时,前番领玄律进客院的那个武士来到窗外,隔着木格窗道:“玄律族长,炎帝大尊让我领你去内府吃午饭。”

玄律起身对蚩尤道:“我过去了。饭后要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蚩尤起身送玄律出屋,道:“没事就过来,难得有这机会。你若不走,咱们彻夜长谈!”

玄律和那武士从太阳殿的侧门进了一个院落。这院落由一排正房大殿和两排厢房环抱而成。院内有三棵白腊、两棵柏树和三棵椿树,大半个院子浓荫铺地,顿感清凉。

这里就是炎帝饮食起居的“内府”?

玄律心中竟一阵紧张,虽然来时他想到可能会见到皇娥——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次来为正事多些,还是为私情多些。

但他却不能欺骗自己:他是这么渴望看见皇娥——哪怕一眼也好!

只一眼,他就会知道;皇娥是否幸福,是否还在想他!

在一棵靠角落的椿树下有一个用石板石礅摆成的石桌,石桌旁另有四个石礅。此时,石桌上已经摆放着几样食物。有肉食,有几个鸟蛋,还有几个像梨一样绿色的果子和一陶碗烤得有些糊味的小鱼儿。

武士让玄律在石桌旁的石礅上落座,告诉他炎帝就来了,便从来时的侧门走了。

这时,一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端着一个陶盆,拿着几个陶碗从一间厢房里出来,到了石桌跟前,红着脸儿,朝玄律点了下头,便把盆碗放到石桌上。

玄律扫了一眼那盆里,是发黄的不知是什么做的汤。

他又打量这少女,穿着素洁的麻衣小褂,短裙,头发挽在脑后,一双大眼睛明澈乌黑。白嫩的脸上也许是忙碌的关系,沁出些汗珠儿。

玄律正想和这少女打个招呼,眼角余光瞥见炎帝和皇娥从正房里走出来。心猛的一跳,投目看皇娥……

皇娥也正投目看玄律,四目交接…····

玄律感到一阵失望:皇娥的目光有些闪闪烁烁;想避开,又不想避开。可见她的心是忐忑不安的。而她的神情是出奇的平静,甚乎淡漠!

玄律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翻浪卷,投目少女,用随意的口气道:“你叫什么啊?”

少女并不看玄律,把碗摆放好,把盆里的汤分别倒了半碗,答道:“祖儿。”

玄律立即想到了螺祖,但念头一闪即逝。

这时炎帝和皇娥已在石桌旁坐下来。

炎帝的样子比在大殿时随便了些,接着祖儿的话音道:“祖儿是我的义妹。她很孝顺,品德好,人也勤快,干净。”

祖儿对炎帝娇羞地道:“你又夸人家了!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转身轻盈离去,闪进厢房那扇门里去了。

玄律看了皇娥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似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竟不和自己先说话!

炎帝对皇娥道:“这儿没外人,咱们心里有啥就说啥吧。”

皇娥却问炎帝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炎帝一怔,道:“你不是一直思念玄律吗?我今天是想让你把话说清楚,你就算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

皇娥道:“我说过要离开你了吗?以前你没称帝时我就嫁给了你,现在我还会离开你吗?天下间说不定有多少女人羡慕我呢!”

炎帝道:“可是你昨天还嚷着回有熊族探望母亲!你心里根本就是想找借口去看玄律……”

皇娥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看见了,也就行了。”

玄律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是炎帝故意安排了这场面让自己对皇娥彻底死了心?还是皇娥在炎帝面前故意掩饰真情?

玄律一头雾水,心里很是难受!

苦、辣、酸、涩、咸诸般滋味涌上心头,让他一时如梗在喉,难置一言。

炎帝道:“如果我知道你改变了主意,我也就不让你们……见面了。”

皇娥道:“见面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一切都结束了,你才是我的好老公啊!”

玄律慢慢站起身,他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免得——

昏迷在这里。

玄律不知道是怎么上马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帝都的。他跃马向前飞奔,如同在云端上飘荡,脑袋里只是反反复复地出现两个字——离开!离开!离开!……

最深的爱才能产生最深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