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花子虚心都凉了,激动的情绪顿时冷却下来,他神色阴翳,放开张婆的腿,就那样瘫坐原地,忽然轻嗤一声,凉凉地开口说道:“张婆子,你真的以为你儿子是在外面跑生意吗?”
张婆脸色顿时一变,露出些许的愕然,怎么不是,月余之前她儿子还曾寄回些银两,称自己在外做生意赚了钱,要孝敬二老,哪里还会做别的。
张婆心里虽然担心,但见儿子有了出息,倒也欣慰,哪里想过其间还有隐情。
但见如今想来的确是有些问题,因着对方已经三年未归了,莫不是真的出了岔子。
这样一想,张婆面上焦灼了不少,她心里急切,赶紧上前问道:“虚哥儿,你说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子虚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面露坦然,轻哼一声,恶意地调笑道:“张婆,我虽杀了人,但你儿子的手脚也不干净,您花着钱是舒服了,您儿子可就遭殃了。”
见张婆的脸色白了不少,他顿时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但如此下去也不能免了这牢狱之灾。
花子虚面上缓和了些许,他清了清喉咙,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膝盖,才悠悠地说道:“不过啊,先前我听到些风声,说是有官府的人在寻他们,若是我进了牢里,嘴巴一疏忽,泄露了他们的踪迹,届时,张婶可不要怪我不解人情哩。”
这番话说的是要脸又要皮,暗地里的意思是说若今日他进了大牢,那明日就轮到王婆的儿子了,威胁得可真是明明白白。
花子虚看似和善地笑着,实则眼中满是精光,说起这事也是巧合,他先前常和朋友去酒楼吃喝,一次隐约间听到旁人谈论一家客栈借着租客的名义杀了不少人,发死人财。
那客栈的店主名为张青,听着甚是耳熟,当时花子虚想了许久,直到今日他才突然想到那张青不正是张婆的儿子,他幼时的邻居吗。
若是他真进了大牢,就把张家二老的位置供出来,张青可是个孝子,到时候还担心捉不住他。
花子虚的阴谋直直地放在明面上,叫张婆束手束脚,有口难言,她神色慌张,既焦灼于儿子的安危,又担心花子虚入狱后真的指认,届时怕是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一旁的潘金莲微微皱眉,没想到这花子虚竟然还留着一手,直直地将张婆拿捏住了,她不晓得张婆儿子是什么人,再加上身份有别,也不好做出决定。
但是见张婆的模样,怕是十有八九会同意帮助花子虚,这样下来,几人的安危就迅速成了问题。
果然,在一阵犹豫之后,张婆最后还决定帮花子虚隐瞒,之后问出儿子的情况后,再将他送进牢房。
见张婆答应了,花子虚顿时大喜,面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凑上前表忠心道:“张婶,您放心,只要我花子虚今日过了这一劫,您儿子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保证咽在肚子里,否则就天打五雷轰。”
张婶子心里慌张极了,她何尝不知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但那种担心儿子安危的情绪直直地占了上风,徒有侥幸罢了。
花子虚只求得瞒过武都头那厮,根本没在意别人的想法,急忙出主意道:“婶子,待会我躲在楼上,就说…说我是您家亲儿子,您在给那泼货指条歪路,我便能逃过此劫。”
潘金莲微抿着嘴,这心底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想着开口再说些什么。
张婶心中还有些犹豫,张口闭口间一直没得应答。
花子虚见此,惦记着武都头找到这里的时间,心里又急又恼,皱着眉催促道:“张婶子,你莫不是又不想救青哥了!”
张婶顿时一激灵,只好先应下了对方的要求。
花子虚大喜,想着赶紧转身往楼上躲去,踏上楼梯时,他身子一顿,扭头微微眯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地潘金莲。
突然轻笑道:“到时候就麻烦六娘假扮我的娘子了,婶子,记得青儿还等着您呢。”
他能用青哥控制住张婶,却不一定能吓住这张家的干女儿,万一对方临时反水,自己岂不还是遭了殃,自从李瓶儿背叛他后,花子虚便不再相信漂亮的女人。
所以他便留了这么一手,只要潘金莲老老实实地配合他,不故意露出什么马脚,这张婆的儿子就还有救。
当然,这期间有没有什么小心思可就不晓得了。
说完,他便噔噔噔地走上楼,躲了起来。
听到花子虚的话,张婆是又惊又怒,面色极为难看,这六娘还未嫁娶,若是传出了这等名头,还有哪家敢娶她,可人真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好歹。
可花子虚的下句话让张婆心中一梗,思索瞬间,只得咽下这口气,回头满脸歉意地瞧向潘金莲,“六娘,婆子我真是……”
潘金莲听到花子虚的要求却不意外,这人性的卑劣她大抵是不曾低估的,再者张家二老对她不薄,这戏不想演也得演。
这花子虚猜的不错,几乎是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便出现了些许男子的响动。
一声低哑雄厚的问候传入耳中,“店家可有人在?”
声音仿若在潘金莲耳边炸开,即使过去多日,她仿佛间依旧感觉到耳边性感沙哑的喘息,眸子不禁含了些水汽。
她心中有些微妙,微微低头将身子躲进了后厨,那等莽撞的家伙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还有楼上的花子虚那厮,又一个扰人心烦的定时炸弹。
而门外的武松带着身边的捕快王二和龚大堂,三人沿着竹林竟一路走进了深处的客栈,看的王二是满脸惊奇。
他挠挠头,“先前在外出过多次公差,也不曾晓得这还藏着一家客栈,真是怪哉。”
武松神色打量着边角处晾晒的衣衫和谷物,便晓得这家人在此住得不短,倒是打消了不少的怀疑。
先前曾查到花子虚早年爹娘去世,又无亲人,这家客栈会扯上关系的可能性倒是很小。
武松收回目光,便隔着房屋询问人家。
张婆在屋里收拾着,她拿出些许的红花油和绷带摆放在明处,又叫张老头去拿些许儿子的衣衫和碗筷摆放着,短短的时间里可谓是做出了准备。
张婆的心思细腻,面对大事虽然慌张些,但也能很快冷静下来。
听到门外的声响,她正了正面色,强压下那内心的忧虑和忐忑,露出一副热情的模样才走出门去。
“来了,来了,客官是要住店?”
武松几人见走出一婆子,心下更是松懈了几分,或许是张婆和善慈祥的模样与这有些风霜的客栈很是相配。
见日头都到了头顶,王二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上前画搭话道:“不晓得店家是否供饭,顺便打听些事儿。”
张婆笑着点点脑袋,“供饭供饭,咱们先进来再说。”
几人一同走进屋子里。
武松几人在桌子旁坐下,王二只捂着肚子,吵吵嚯嚯地问道:“婶子有什么吃食,先来些垫垫肚子。”
武松没管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东西,见旁边摆放着男人的衣服,他眸子微闪。
一旁的张婆听见对方喊饿,笑着身后的张老头去拿些能现吃的干粮,面上和善无事的模样瞧不出半点破绽。
武松眸子微抬,瞥向一旁休整的龚大堂。
龚大堂此人看似精明,实则一根经执拗极了,在某种情况下连王二的心思都比不过,但是他很听话,从不越俎。
接受到武松的目光,他便扭头看向张婆问道:“婶子,你这两天可有瞧见与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