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我带你走吧……”
当涂山璟终于从家里长老，联名决议出的三月禁闭中出来时，大荒之中，对小夭身世的非议，恰好也差不多达到了巅峰。
——关键皓翎王族这次脸丢大了，国内群情激愤，都是请战的人。口口声声，要打下西炎，用敌方鲜血洗刷皓翎王的耻辱来着……
西炎苍玹一张嘴，没能吵过天下百姓，包括德岩、禹阳在内的西炎王族，那么多张嘴。
为了保全小夭，已经闭宫不出百日了。
涂山璟看着西炎、中原氏族众口一词，要赤宸余孽，血债血偿的话，想着皓翎国，目前坚持没有出兵，据说正被凌云天天暴打的皓翎王……
诚心诚意，对小夭道：“我带你走，不论你究竟是谁的女儿，反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只是清水镇上，一个没有身份的小医师……”
“现在我们也还可以回清水镇。”
“或者别的，任何你喜欢的地方，或者四海为家，行医济世……”
“我们不再管大荒流言蜚语，也不再管天下霸业，氏族兴亡了，可好？”
………………
小夭：“……不好。”
她红唇紧抿，望着涂山璟隐隐恳求的眼睛，轻声问他，“涂山瑱的身世，你弄清楚了吗？”
涂山璟：“……瑱儿，他是意映，在我奶奶，和先祖识神帮助下，借我精血，用法术孕育、造化出的灵胎。”
“我和意映没有行过夫妻之事，一如上古华胥娘娘遇雷泽古神，诞育伏羲氏故事……”
“但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查、去验证，哪怕是直接用秘法问天，测算天机，瑱儿他也都是我的孩子。”
这个事情，是星河告诉涂山璟的。
因为涂山篌，得涂山氏先祖识神，亲自认证，体内并未传承狐族血脉的话。
他正常情况下，就不可能和人生出，血脉纯粹到，能够继承先祖测运之能的九尾天狐，涂山瑱。
但涂山璟对自己和防风意映，一次就能生下涂山瑱的事情，也不太信。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就干脆跑去问防风意映了……为此防风意映第一反应，是抄起茶杯，把自己在外面有情人，不时偷偷去幽会，还敢空口污蔑她清白的涂山璟，给砸了个头破血流……
星河在防风意映，试图突破‘幽’和胡聋胡哑等暗卫的保护网，干脆打死涂山璟时……
及时开口，救了涂山璟狗命。
………………
他向涂山璟解释了，涂山瑱是防风意映出于和涂山璟奶奶、先祖识神的交易，借涂山璟精血，用秘法坐胎，得到的孩子。
这个法子，在曾经上古，不是秘密。
据可靠研究表明，用这样方式生下的灵胎，比普通男女交合之后，生下的孩子。神族血脉都会更纯粹，将来灵力潜质也会更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对受孕母体，有着要求。并且很耗女方元气……
除此之外，对于男方，是没什么太大损失的。一点精血，事后多吃点饭，八成就能补回来了。
也不需要涂山璟和防风意映，有太深入的躯体交流……通俗易懂的说，
别说涂山璟只是体虚气弱，身体差到，不像能够一举得男的人。他就算是完全不能人道，失去了正常生育能力……
只要精血活性足够，也不影响防风意映给他涂山氏开枝散叶，延续血脉香火。
emmmmmm……
值得一提的是，星河这次和涂山璟说话，用的不是灵魂之音。
所以涂山璟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青丘究竟是多少人知道了……
他疑似没有正常生育能力，才怀疑，经过长老会神器验血，确实与他血脉相连的涂山瑱，不是亲生的事情了。
而且他怀疑，
以防风意映有仇必报的性情，他敢这么公然质疑，涂山瑱不是他亲生骨肉。涂山少主的位置不正……
防风意映真敢，在外面说他不能人道，涂山老夫人才在死前，千恳万求，以她们同甘共苦多年的情分相胁，求她自耗元气，给涂山氏留后的事……
反正这件事情，现在对防风意映而言，
已经不算丢脸了。
真传出去，怎么看都是，没有正常生育能力的涂山璟比她更丢脸。
涂山璟和他家里所有亲戚，还得谢谢意映，不惜自己，给涂山璟留下了血脉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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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涂山瑱，是你的孩子，那你要怎么带我走？”
“你往后能放心的下，留娇妻幼子，独守青丘？”
只让防风意映和涂山瑱，两个人孤儿寡母的，守着涂山氏天下首富的财产，面对群狼环伺的局面？
涂山璟：“……青丘先祖识神显灵过后，长老会对瑱儿，将来必定会成为，涂山氏新一代族长的事情，再无异议。”
“我大哥也被先祖识神剥夺了涂山氏继承权。意映并非弱者，当年我奶奶能够在大荒乱局中，养大我爹，我相信意映也能照顾好瑱儿……”
“我走之前，也会去赤水氏、曋氏、离戎氏……做好托孤一事，请丰隆他们，为我照顾意映母子的。”
………………
现在涂山璟只后悔，
当年防风意映的孩子刚生下来，还不记得事，涂山老夫人含笑而逝的时候，他没当机立断，要诈死脱身……
因为星河之前还告诉他了，
如果防风意映生下涂山瑱，完成了与青丘狐神的约定后，涂山璟真的死也不想和意映母子在一起……
星河会出面说服青丘狐神，商议让涂山篌肩挑两房……暂代涂山瑱打理涂山氏家产。等以后再还位给涂山瑱……
emmmmmm……
——别问现在，为什么不能让涂山篌兼祧了……
问就是涂山瑱已经长大了，会认人了！他叫了涂山璟这么久的爹，和涂山璟素来亲近……也知道涂山篌是大伯。
星河和防风意映，都忽悠不了那孩子了。
………………
而涂山璟又真的可以，为了小夭，完全不顾涂山瑱吗？
他也做不到。
事实上，防风意映放弃杀了他后，对他要带小夭归隐的事情，也没发表什么反对意见。只对涂山璟提了两个要求：
1、走之前，记得和他所有亲戚朋友打好招呼，寻可靠之人托孤。不然防风意映娘家远在北方，门第也不够显赫的。以后家里万一出事，没人帮衬，会很难过。
2、涂山氏不会给涂山璟办葬礼，只会说他身体不好，在家静养。
涂山璟一年至少抽三个月时间出来，和涂山瑱相处。一方面是孩子太小，不能骤然失去爹爹，另一方面，涂山璟三代单传，涂山瑱要完全发掘出血脉潜力，还需要他来教。
涂山璟都答应了。
同时他自然也很清楚，防风意映的第二个条件，在实质情况下，为他归隐的选择，留下了后路。
将来他万一在外遇到难处，或者想回青丘了，随时可以说他病好了，就回来了。
………………
因为防风意映，打从心眼里就不相信，小夭和涂山璟两个人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
她认为，
小夭多年以来，坚持和涂山璟，二人牵扯不清，不过是要为西炎苍玹，把着涂山氏的钱袋子。
而涂山璟要是真的对小夭有情，
但凡不要他自己的名声，不要涂山氏的家业，不要涂山族长的位置，不再享受涂山氏的好处……他早自由了。
可偏偏涂山璟放不下涂山氏的一切，
所以他在继承涂山氏族长之位，财富、权利的同时，也必须接受家族，为他安排的，最合适他的妻子，防风意映。
必须要和防风意映一起孕育出，涂山氏的继承人，涂山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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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好。”
她答应了涂山璟，一起归隐的提议。
不清楚涂山璟和防风意映第二条的约定的她，要涂山璟回去，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就来小月顶接她。
………………
然而十天后，
涂山璟倒的确是，依靠着出神入化的幻术，和缜密安排，瞒着辰荣山上的太尊，和西炎苍玹，把小夭偷带下了小月顶……两个人却一出轵邑大门，就遭遇了追杀……
是的，涂山璟的确安排了九路替身，和他们同时离开轵邑城。
那九路替身，也确实无愧于他们替身的使命，为涂山璟和小夭，引走了九批追杀的人。
但是、
这不代表涂山璟和小夭就安全了。
因为现在是几乎整个西炎贵族，和中原氏族群体，不约而同的，都要杀小夭……所以他们现在的人手，哪怕一家就出一个暗卫，也完全充裕的，可以做到，兵分十路，包围他们。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
………………
“该死，追兵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涂山璟意识到，他想要带小夭归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但他以为，就凭他在辰荣山上的安排，不至于让他连一炷香的逃跑时间，都拖延不到啊……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各族追兵，都已经赶上他们了。太尊和西炎苍玹派来救人的宫廷禁卫，和王族暗卫怎么还没到？
………………
因为辰荣山上，
除了太尊和西炎苍玹两个人外，苍玹王宫里，所有后妃，都想坐视小夭去死啊！
辰荣馨悦和以她为代表的中原氏族妃子，和小夭父母双方，都有深仇大恨，自不必提。
就是出身西炎老贵族的方雷妃，她家和赤宸也同样有着血海深仇……
甚至、
哪怕是苍玹的暗卫统领，金萱和潇潇……她们俩是曾经，苍玹大伯青阳留给苍玹的班底。
而今天下可有人还记得……
当初造成西炎青阳直接死亡的事件，就是赤宸战场上的那一掌啊！
………………
所谓举世皆敌……
涂山璟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是多可怕。
在那么多神族、妖族高手，寸土必搜的剿杀前，他精妙绝伦的幻术，能起到了唯一作用，不过是让他和小夭晚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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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危急时刻……
迟迟不肯放弃生路的涂山璟和小夭，终于还是等到了，来救他们的人。
“相柳？”这是涂山璟看见黑发相柳，惊讶的声音。
“相柳！”这是小夭看见相柳，惊喜交加的呼唤。
………………
“涂山族长，请叫我‘二哥’，谢谢！防风邶今天诈尸了！”
相柳很清楚，清水镇现在是否可以庇护小夭不提，反正他是很难，在这么多方势力围剿下，把小夭带回清水镇，辰荣军营里了。
所以，他今天要不想让小夭死，其实唯一能走的路，就只一条：
以防风邶的身份，死而复活，带小夭杀回辰荣山，把她送回西炎王和太尊，王权可以庇护到的地方去。
………………
“你解除幻术，恢复真容，就地趴倒别动，那些人碍于涂山氏的面子，大概不会非要杀你……”
相柳，喔不，防风邶匆忙嘱咐涂山璟一句后，就带小夭开始了，向辰荣山冲锋的步伐。
还有，他那一匹，和防风意映的天马流光，一母同胞的照夜，没有展翼飞翔，只用蹄子，很快穿过山林，赶来和防风邶，会和到了一起。
………………
涂山璟闻言双拳紧握，并不肯听相柳的话，解除幻术，展露身份。就地趴倒，装死、投降保命。
而是撑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试图跟着相柳，给他稍微尽力，打点掩护……
然后他就差点死翘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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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点连累死我二哥！”
防风意映凉飕飕道：“涂山璟，你今天这是准备英雄救美而死，死也要在那个小夭心里，留下你一抹影子吗？”
“如果是的话，我不得不说，你这心思很难得逞。因为你和我二哥比起来，浑身上下，真的没有一点地方，像是英雄。”
………………
正身躯无力，趴在流光身上喘息的涂山璟，闻言就道：“……防风意映，你现在这是，想听我说，很抱歉，我让你嫁了个如此无能的丈夫吗？”
防风意映挑了挑眉，手中长箭精准的又通过眼睛，射穿一个追兵头颅道：“我嫁给你，又从来不是因为你。”
“我以为你知道的，无论你才华横溢，或庸懦无能，武功绝世，或病体支离，都不是我嫁给你的理由……”
“当然也不是我未来一定会和师父一起，离开青丘，闯荡天下的理由。”
………………
“我嫁给你，最初只是因为想找一个合适的人，来解决人生大事……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可以离开家族和父兄……”
“恰好青丘涂山氏家世不错。九尾天狐的血脉，于今尚可，精神系天赋传承，也比较满足我和师父，对我未来孩子的期待……”
“所以当年你母亲派人来防风氏，向我父亲提亲，我父亲答应了。我和师父就也那么接受了而已。”
“当然……”
防风意映说到这里，古怪的笑了笑道：“从前你家派人向我提亲的时候，我痛快接受了……那婚约后来是否解除，又该如何解除的事情，决定权就不可能再以你的意志为重了。”
………………
“所以你我的婚事，你也别怨了……”
“天下终究，是会有人，就是能够，不去给你青丘公子面子。绝不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娶就娶，想退就退的。”
防风意映话到这里，抽空瞥了涂山璟一眼，情绪不辨道：“我腰间荷包里，有上好灵药，你特意出来救人，药都不给自己带一份的，我也真是服了你。”
现在目测，涂山璟想带小夭归隐田园的梦想，短期之内，是实现不了了。
防风意映还是希望他能尽快接受现实，勇敢继续自己生活的。
………………
涂山璟闻言静默片刻，试图撑着流光的脑袋起身，最后却只让流光，不舒服的摇头晃脑。差点没避开，地上别的，刚飞起没多高飞骑的箭……（因为不升高一点，防风意映在天上，可以肆意收割性命，但别人都攻击不到她。）
涂山璟：“没力气起来。”
防风意映就叹了口气，看着底下相柳，目前情况还好，便暂且放下了手里灵器长弓。
自己扶起涂山璟，给他喂了些药。
——虽然她自认不是个同情心太强的人，至少绝对不会因为同情涂山璟，就帮他破坏涂山氏和防风氏的联姻……
罔顾涂山老夫人生前的好意安排，和青丘狐神应承下她孩子的，涂山氏将来族长位置。成全涂山璟，让他退婚，去放心大胆追求小夭。
但防风意映自认，她也没有冷酷无情到，救人救一半。现在一言不合，就让涂山璟自己，有药而吃不到。白白流血流死的。
………………
涂山璟俊眉紧皱，痛楚难掩的被防风意映扶起，仰躺在她肩膀上。由她喂了些药。
眼角余光看见，意映放在流光身侧的弓箭，却不由得目色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