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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月暮春季 鲜花盛开时

刘隗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惊,疑问还说出口,温峤就已经解释道,

“素闻大连兄惧内,身上想必也带不了多少银两,远远不够赎我的风流。大连兄也不必多想,若实在为难,也不必相告。”

刘隗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

“周伯仁,周缙说看他不顺眼,要我给周伯仁使些手段。”

“这么说,大连兄是答应了?”

“既然要和太真兄精诚合作,自然是要表现一下诚意出来。”

“那么下一个月的风流债,你已经许诺了的,大连兄又打算拿什么去填?”

“这个自然是不能现在说。”

“怎么,大连兄是怕我喝醉了酒,说出去?”

“哪倒不是,只是这件事,我还没有十成的把握,要是现在就说出去,可就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了。”

“可还是余姚虞家的事情?”

“真是什么都躲不开太真兄的慧眼。现在王长豫下了死命令,不管遇到什么阻碍,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太真兄的办法多,帮着给出出主意。”

“大主意,我不是已经给你们出了嘛?你们就不会照着猫画虎嘛?”

“太真兄的意思是?”

“我能想到办法,调走王羲之,你们就不能想办法,把拦路的人一个个的都搬开?”

“隗资质愚钝,还请太真兄说白一些。”

“好吧,王长豫所倚仗的,不过就是庾亮、何充,你只要想办法把他们调开,难道王长豫还能亲自去余姚嘛?”

“多谢太真兄指点,那我就不打扰太真兄的快乐了,家里的管得严,要是太阳落山,我还没回去,我就要落山了。”

温峤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刘隗,却有一年轻男子从船舱里弹了出来,

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晦气,一边问道,

“你觉得刘隗能把庾亮、何充调走?”

“这句话,我是说给太子殿下听的。”

船舱里屈着的那位,正是晋王太子司马绍。

“哦?你就笃定,我也是来求你的?”

“不然,难道殿下也是来喝花酒的嘛?”

“太真兄,你现在才是骠骑长史,就不把我这太子放在眼里了?”

“殿下要得是吹捧,还是真能帮殿下做些事情的人?”

“不错,凭太真兄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手段,确实值得这份狂傲。难道就因为余姚虞家的事情,刘大连就能任你摆布?”

“殿下,你如果知道虞家藏了多少户口的话,就不会惊讶了。”

“多少?再多能有多少,几百户?那可是一个村庄了。”

“远远不止,殿下可以胆子大一点。”

“莫非还有数千户,他们居然敢把一个镇子的人口都装到自家兜里嘛?怪不得长豫非要查到底。”

“远不止,仅现在查到的,就已经破了万户,差不多有余姚县全部的户口数了。”

“什么?虞家私藏万户,他想干什么?聚众造反嘛?不行,我得和父王要一支兵马,去把虞家灭掉。”

“殿下,切莫着急,这件事情,对其他人或许都是坏事,但对殿下来说,说不定是个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

“我听说很多渡江而来的人家,都把儿女放在王家读书识字。”

“啊,是啊,之前我也在。”

“那殿下和那些人的关系相处的如何?”

“泛泛而已吧,怎么,太真兄,有什么想法?”

“殿下,你说这三月春来,万物复苏,你就没什么感想?”

“怎么?太真兄要赋诗一首?”

“我说的是男婚女配之事。”

“啊?这你也知道,父王不知道犯了什么牛脾气,再三的去庾家求亲,被庾家连着拒绝几次了,还是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这一来二去的,阿裒那边儿子都落地了,我这边媳妇还没见影子哪。”

“殿下的意思是,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是啊,庾文君也不是非娶不可,那家的花朵不香人,我也没有那么情有独钟,他们都说你办法多,我这不就找来了嘛。”

“殿下是想让臣出面,让晋王改变主意?”

“啊,也只有你能办到了。在琅琊,我以死劝进,哭干了眼泪,却被骂出殿了,你轻轻松松搞了一份圣旨,人都没去,面都没露,就把事情办妥了。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臣恐怕是没有那个本事,让晋王改变这个主意。”

“哦?难道是太真兄觉得我出不起价钱?太真兄连宋哲都能帮,就不能帮我?”

“我没有办法让晋王改变主意,因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你根本不知道,这庾文君和王长豫两情……慢着,你是不是打了长豫的心思,我警告你,如果长豫出一点事情,我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臣知道殿下和长豫感情深厚,臣又何尝不是哪?说起来臣的妻还算是长豫的姐姐。”

“那你还要劝我打他的主意,拆他的婚事?”

“殿下,正因为殿下和臣都对长豫有感情,才要去动手拆了他的婚事,削了他的权势,这样才能留住他的性命。殿下,没有人能允许王茂弘的嫡长子比他还出色。”

“这怎么能行哪?别人的算计,已经让长豫疲于应付,如果我再从背后插上一刀,那可让他怎么活?”

“殿下,如果你现在舍不得插这一刀,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豫在你面前死掉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从江州,到湘州荆州,长豫出来了多少力,立了多少功?”

“殿下难道不清楚嘛?”

“你是说,将来,长豫也会像当年晋代魏一样,加九锡、封王夺位?不会的,长豫没有那个野心。”

“宣帝当年也是曹魏的忠臣吧?”

“你让我再想想,先不说长豫的事情,就算我不顾感情,去迎娶庾文君,可她那个烈火一般的性子,只怕也是抵死不从。这你也能有办法?”

“事在人为嘛,我听说何次道是不是钟情于庾家小妹?”

“你这风流才子,倒是不出舫知天下。不错,他们确实互生情愫。”

“那就对了,何次道为了殿下,牺牲了三个亲兄弟,难道殿下就不该为了他的婚事,登庾门求亲嘛?”

“这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庾文君还在闺中,庾小妹就先出嫁,这似乎不合常理。”

“那殿下就送庾家一道他们拒绝不了的心意。”

“啊?你是说我亲自为自己提亲?这会不会太急了些?”

“不是,庾家一直想和荀家结亲,但殿下也知道荀家是什么样的高门,怎么会看得起庾家,如果殿下能够促成庾荀两家联姻,那庾家能不对殿下心怀感激嘛?”

“对对对,你这个办法好,可有个大难题,你又不是不知道,荀家的门不好进,连母妃归到他们旁支,都是我许出去几个官位才勉强换来的,更不要说这种事情了。”

“以前确实是没办法,加上荀家人向来认死理,荀藩不就被逼得自尽了嘛,但现在倒是有一个机会。”

“哦?太真兄快说一说。”

“荀邃有一长女,曾被皇帝看中,想纳为皇后,但荀邃没有答应,这样一来,一般人家自然也就不敢和荀邃的长女提亲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庾家就敢似的。”

“巧就巧在这里了,荀邃的次女与刁协的儿子刁彝早有婚约,殿下可以借着他俩的婚事,把庾亮和荀家长女的婚事一起办了。这样既帮荀家解决了长女无人敢聘的难题,又帮庾家完成了和荀家联姻的心愿。”

“不是,我说,太真兄,你才来建康城几天啊,这城里的男女老少,都被你摸了个清清楚楚。”

“哎,殿下,臣可从来只摸美人,没有其他癖好。”

“别说,你这倒真是个办法。到时候我帮他们这么大的忙,然后再提何充的事情,不愁他们不答应。”

“殿下可以先给自己提亲,再提何充,这样庾家总不好再拒绝殿下第二次吧?”

“好好好,太真兄,真是我的孔明,我得太真兄,如鱼得水。”

“哎,殿下,说好话没有用的,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我就奇怪了,你帮了这么多人,出了这么多主意,不知道敛了多少财,甚至都能把刘隗那个正得发邪的家伙的兜,都掏干净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买房子买地啊?我这消息也带到了,刘司空和一百多个大臣的劝进书,晋王是怎么也不肯收,非说时机未到,让我再等等,我总不能一直窝在花舫里吧?那样我的名声不就败坏了嘛?”

“不对,这里面还有事,是不是?你连我都敢敲诈勒索,怎么会帮那个穷小子何充跑前跑后,为了给何充把婚事说成,绕了怎这么大一个圈子?”

“哎,殿下,你又看低臣了,你把臣说得好像那么看重钱财。难道臣就不能是急公好义,仗义而为嘛?”

“别人可能,你,不可能,说吧,何充那小子还能给你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不过是答应把他妹妹许配给臣。”

“你倒是也不挑拣门第,也不怕你那王家娘子,掀了你的房子。”

“不会,她们从小都在王家长大,熟稔的很。要是我家娘子开口,我才懒得帮这个有点太过耿直的家伙。”

“你倒真是一点亏也不吃,那你帮了庾亮娶到了荀家长女,又沾了什么好处?”

“哎,臣和元规的关系那么好,臣怎么好意思哪?”

“真的嘛?”

“也没什么,不过荀家长女的字写得不错,臣这不是打算在建康常住嘛,家里总有有点点缀不是。”

“你倒是一趟也不走空,是不是刁协那里,你也沾到了便宜?”

“殿下,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无非就是我帮着他们花一点他们花不完的钱而已。”

“你帮刁协花钱?凭什么哪?这事不是咱们承了刁家的情嘛?”

“嗐,就刁家在京口贪墨的那些事情,要不是我这好人,谁给他们说情?”

“你的手伸得可是够长的啊,这才几天时间,你倒把建康城的里里外外都拉拢了遍,我说哪,一向耿直的刘隗,这次怎么对刁协的事情一句话不说?原来是你。”

“大家各取所需嘛,”

“那你哪?你取什么需?”

“殿下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嘛?”

“自然是,取代王长豫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哎,你说清楚啊。”

“可以,殿下以为这些朝廷重臣就上赶着将把柄递到臣手里,请求臣去要挟他们,是因为臣长得比他们帅嘛?”

“你说都是他们主动将把柄给你的,这倒是奇怪了。”

“不奇怪,他们只是在赌。”

“赌什么?”

“赌刘司空会南下,会接替大将军王敦的位置。难道殿下不也是嘛?总不能因为臣的酒量好吧?”

“你倒是个明眼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今天就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因为,刘司空,他大概是来不了了,无论是石勒、段家兄弟,甚至是大将军王敦,都不会让他南下的。这也是臣只能另寻高枝的原因。”

“这么说来,我倒是也没有必要在你这里过多停留了。”

“殿下也看到了,臣已经赌赢了一半。难道殿下就不想看看另一半,臣能不能赢?”

“哦?你赌赢了什么?”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刘司空身上,再不然就是祖刺史,而殿下的机会,恰恰是余姚虞家藏起来的万户人口。”

“你是说,和虞家谈条件,让他们出人,我练一支新军?”

“正是,不管是王大将军也好,还是刘司空也罢,终究还是没有殿下自己掌握一支亲军来得安稳。”

“这可也是死罪。”

“法,难道是为殿下所定嘛?”

“你倒是够直白。”

“因为臣已经无路可退,一无所有,唯有效忠殿下。”

“那这样说的话,钱是不是就别收了?”

“那不行,这是原则,而且那些兵器盔甲的钱,不能从太子府账上出吧?”

“那是自然,那不就等于告诉父王,我憋着和他鱼死网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