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的那几天,我在北京行尸走肉一般地接受着训练。就连我们“战胜”了包括清华大学在内的所有方队都无法入我的心。别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我却知道,我的血亲断舍离之路,又向前清晰地迈出了一步。
从奶奶去世开始,我回不回山村,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又或者说,每次回山村,我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去奶奶的坟前上炷香,告诉她,我依旧很想她。
那么大的家族,几千人的家族,似乎因为奶奶的离世,瞬间和我再没有什么关系。当然了,真正的疏离,在此前早已产生。到我读高二时,我妈的那一声叹息,几乎已经确定了我的选择。我后来并不是没有和亲戚的联系,只是联系得非常少,越来越少。
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回去,听到我一位小学同学准备举家搬回家乡,我特别震惊。难道,在那个地方,有她特别深的眷恋?为什么我虽然感觉那里一切都那么亲切,却又觉得我必然会因为奶奶的离世,从此与那里难有多少交集?
明明,当时,爷爷还在世。明明,那里还有我的很多其他的亲戚。明明,那里还有我亲自参与建设的房屋!明明,那里有那么多我至今难以忘怀的往事!
可是,当我奶奶去世,原本疏离的我便感受到了更加清晰的血亲断舍。不,从奶奶那一句“我想死”开始,断舍就已经那么清晰。它像极了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当我现在思考着山村的一切,突然有一种很神奇的觉察:我的人生,还没有在山村扎根,就已经到底迁徙。好像当真应了那一句“人挪活,树挪死”的俗语,随着我妈毅然决然地带着我们离开我们亲自建起的大房子、住进镇上一间小屋子开始,我与山村的联系便越来越淡,淡到如果不仔细回忆,都难以回忆起多少信息。
而我又那么清楚地知道,我在山村里的那八九年时间,对我有着多么深切的意义。尤其是今天,当我回忆起我母亲,进而回忆起我的外公外婆,进而回忆起我的老外公他们,我才再一次知道,奶奶的离世,似乎是一次血亲的断舍。但因为有奶奶的那一生,也注定了我与那片土地将会一生有所纠缠,无法断离。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我,我是多么幸运的一个人,我竟然曾经生活在那么好的家族里!是那些美好的一切,让我至今难以割舍血亲关联。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又在提醒我,让我选择血亲断舍、不断疏离的一切,同样发生在这个家族里!是那些让我厌倦的一切,让我不断在坚定地选择逃离。
这一切矛盾吗?一点都不矛盾。尤其是,当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奶奶身上发生的点点滴滴,更加相信,血亲的断舍,断掉的是无知,舍掉的是愚昧,留下的是纯粹的美好,留下的是对未来更好人生的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