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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这会村里没什么人,咱们从小路走,悄悄的。等会经过知青院的时候,我正好回去拿一下退烧药。”

大娘身体还虚弱着,那点挣扎的力气微不足道,根本挣不开齐明月。

齐明月扶着她从小路返回,经过知青院时,开门进屋待了一分钟,假装拿药。

知青院和牛棚都在村子西边,是村里人很少涉足的地方,小孩子玩耍都不愿意到这一片。

路上没有遇上其他人,齐明月扶着大娘很顺利地踏进牛棚。

她皱了皱眉头。

这地方也太破旧了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已经坍塌了大半的院墙,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倒下。

原本应该有院门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让人不禁心生疑惑:这里真的有人居住吗?

再往里看去,可以看到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它们显得那么简陋和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这些房屋的墙壁布满裂缝,屋顶的茅草也已经稀疏不堪,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整个场景透露出一种荒凉和破败的气息,让人心情沉重。

这里大半的地方是牲畜的地盘,剩下的一小半才是下放人员居住的房间。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隔断,全部被打通。

面积真不大,好像还没有知青院的一个房间大,一共三十个平方不到。

李家沟大队目前一共五个下放人员,全部挤在这一个房间,局促且拥挤。

唯一的那扇窗户显得破败不堪,木质窗框已腐朽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几片脆弱的窗户纸挂在上面,如残叶般在风中瑟瑟发抖。

为了抵御寒风侵袭,有人从屋内将一块破旧的木板紧紧地钉在窗户上,彻底挡住了外界的光亮进入室内。

屋内唯一的亮光来源是那扇门,阳光透过木门洒进来,勉强照亮周围的空间,但也仅限于此,更远的地方依旧被黑暗笼罩。

整个房间显得非常阴森和压抑。

进门有一张大炕,占了屋子大半的面积。

除了大炕以外,靠近门口的墙边有一个土坯垒的简易灶台,上面架着一个破瓦罐。

灶台旁边搁着一块石板,应该是当桌子用的,上面叠放着几只碗,碗口到处是豁口。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应该都出去上工了。

齐明月把大娘扶到炕上躺好,温和地说道:

“大娘,你躺下休息一会,我给你倒点热水,你等会吃药。”

大娘一脸疲惫不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声音低沉而又虚弱:

“真是太麻烦你了,齐知青,这个世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就一个……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大娘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墙壁上。

齐明月相信,大娘在这场浩劫中能坚持这么久,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悲观之人。

可能是生病时身体难受,人的心理格外脆弱吧。

齐明月轻轻拍了拍大娘的手背,语气坚定地说道:

“大娘,不会一直这样的,黑暗只是暂时的,我们很快就能迎来光明,不要放弃。”

她背对着大娘,把手伸进背篓掏了掏,实际是从家园拿出两个小纸包。

每个纸包里都是拆出来的退烧药胶囊里的药粉,一包两个胶囊,一次的药量。

咳,直接给胶囊,太引人注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吃药虽然麻烦一些,但药效都一样。

这个药空腹吃副作用好像比较大,看大娘这个状态,胃里肯定早就空了。

齐明月倒是能直接端出一碗白粥,还是温的,正好能入口呢。

可是谁家的粥能一直保持温度?

她要是直接端出来就让大娘喝,那就是典型的缺心眼。

齐明月走到简易灶台边上,利索地生火,瓦罐里加了一小碗清水,然后假装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饭盒。

煮好的粥拿出来,不直接喝,现场加工一下,再端给大娘。

这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齐明月看着背篓,不由地失笑,这个可真是她的绝佳掩护道具。

煮粥的同时,她继续从背篓掏东西:

两斤大米,两斤面粉,十个鸡蛋,放在石板下面的粮食口袋旁边。

大娘这个状况,光吃药也没用,还得身体有营养,激发自身的免疫力才行。

这个季节又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特别容易着凉感冒。

石板底下原本的口粮只有红薯和高粱,连玉米粉都没见着,就吃这些,哪来的营养呢?

齐明月也不敢多拿,过犹不及。

万一被人发现牛棚有那么多细粮,反而是害了他们。

白粥加热好之后,又往里面撒了一把白糖。

小时候她每次感冒发烧,奶奶都会煮甜滋滋的白粥,每一口都能感受到米粒的软糯和香甜。

这个依然是迄今为止她觉得最好吃的病号饭。

甜食使人心情愉悦,有助于调节大娘现在低落的心情。

齐明月把盛好的白粥端到炕桌上,这张桌子好像是别人家丢掉不用的。

桌面破了一个大洞,上面铺了一块小木板挡着,一根桌腿也短了一大截,底下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垫着。

用的时候需要注意一点,不能随便乱晃。

一小碗白粥下肚,大娘的精气神恢复了一些,不再是一副话都讲不出的样子。

轻轻地倚在墙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齐明月闲聊。

原来眼前这个根本不是大娘,齐明月应该喊她姚婶儿才对。

姚婶儿今年才四十几岁,短短几年就被磋磨得像是六十岁不止。

她的全名叫做姚知静,曾经远赴英伦留学深造。

下放之前,任职于京市大学,担任英语教授一职,可以说是该领域内备受瞩目的权威人物。

姚婶儿的丈夫同样也是京市大学的一名教授,数学系的大拿。

然而在这段动荡的岁月里,这些履历成了两人的催命符,他们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与磨难。

他们出事以后,儿子毫不犹豫地选择登报声明,与他们脱离关系。

老两口俩知道儿子这么做情有可原,他们本来也是要劝儿子女儿跟他们脱离关系的。

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儿子就已经这么做了。

两人真是止不住的心寒,不禁反思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教出这么冷血的孩子?

幸好女儿不愿意这么做,给了老两口一些心理安慰。

女儿念着他们,他们也要为女儿考虑,逼着女儿断了关系。

她毕竟已经成家,也得考虑女婿一家的安危,这种特殊时期,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女儿虽然表面上不再主动联系,却一直托可靠的托关系,想方设法给他们捎带物资。

他们两个能一直坚持下来,也得亏女儿送来的那些东西。

齐明月叹了一口气,把药粉倒进一口白粥里,递给姚知静,耐心地劝说道:

“姚婶儿,你先把药吃了,养好身体最要紧。身体可是一切的根本,家里的大姐一直等着盼着你们回家呢,可不能自个儿先泄气。”

“这里还有一包药粉,你明天若还起烧就继续吃,不烧就不用吃。”

“我还拿了一些米面和鸡蛋过来,你也尽快吃,病去如抽丝,营养跟上,身体才能好得快。”

“哎,姚婶儿,你别说话,听我说,我就喜欢做好事,做好事让我心情愉悦,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啦。”

“你要真的觉得过意不去,那以后你和郭叔出去了,有能力的时候,再还给我呗,这些就当我先赊给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