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面现忧色。
“其实你安慰他的话也是个法子,这天大地大的,哪处不能容身了,你俩这些年也不容易,还真的为了那一块牌坊就散了?”
司聪沉默片刻,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不是当初身无分文的时候,抬起屁股走到哪里都是家,莫说这么大的家业如何能搬的走,就是这一大家子人,到了哪不是惹人注意?”
花婆也是一叹,“是不容易,可他也有个盼头,你这义兄妹一旦落实了,那可就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这也是没办法,如果这事一旦被人知道,那就不是撤了牌坊的事了,我俩都得死,孩子们的姻缘前程也就都毁了,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事啊!”
花婆颓然叹息,“那这事跟他说,你又保证他不难受,病情不加重了吗?”
“他若是不明白我的心,一心求死我也认命了,把事情的严重性与他说明白,认不认亲的又有什么要紧,我与他私奔了又能有名有份了吗?”
花婆沉默不语,屋内陷入沉寂。
须臾,花婆道:“如此,我便去劝劝他,好歹都是为了他,他若是个死心眼的,我也不管他了。”
司聪勉强扯出一个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花婆在叶琛那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来见司聪时,眼睛还是红红的。
“总算是说通了,唉!看着怪可怜的,还好有阿宝在身边哄着,我看他还有些笑模样。”
司聪长长松了一口气,道:“他明白就好,那我就准备出行的事,花婆给我们准备下认亲的事吧,这事要大办,当初阿宝只是口头上认了我这个义母,也不做数了,日后,我就是他的姑母了。”
花婆无奈的一叹,点点头,“行,你想定在哪日?”
“越快越好!”
认亲的日子定在了初九,请了徐氏族长和族老来作证,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比金花及笄礼还要热闹。
孩子们都磕头认了亲,与叶琛改口叫了舅舅,阿宝极不情愿的与司聪叫了姑母。
叶琛的脸色不大好,强撑着行了认亲礼,又受了小辈的礼,就回去躺着了。
司聪这些日子一直在预备远行的车马,普通的车厢不够宽敞,又过于简陋,司聪特制了两架车厢,有软榻,能靠倚,可坐可卧,备有小茶几,茶饮餐食器具一应俱全。
为了车子更稳,特用了两头驴子拉车,车速也能快一些。
三日后,阳光晴好,两人各带了一名随身的仆人,外加两名保镖兼是车夫,一行六人,两辆驴车,启程南下。
叶琛还很怕冷,他的车厢里铺了厚厚的鸡毛褥子,上面还铺了一层兽皮,靠垫也是细丝包着鸭绒鹅绒制成的,他是躺着靠着都舒服。
司聪这车里也是如此,只不过少了一层兽皮。
她更不爱躺着,那褥子也是常卷起来,坐在窗前看看外头的风景多好呀!
橘朵与司聪随行,那眼睛也是不够用的,看啥都稀奇,司聪便叫她出去坐着,看的更远,更真切些。
也不急着赶路,早上都是辰时了才出发,不到日落就找地方打尖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叶琛的气色也渐好了些。
到了渡口,连车带人的都上了船,南下的速度就更快了。
叶琛还有些不适应,刚坐船时吐了好几日,吃了好些的药才渐渐适应,那刚好点的脸色又泛起了惨白。
橘朵和叶琛的仆人阿远一样,也是晕船呕吐,不过比叶琛的症状要轻的多。
司聪就一点感觉没有,在现代,坐船是常有的事,她还撑过小船呢。
一路上,山水的颜色逐渐有了变化,从之前的灰暗无色,到越来越多的郁郁葱葱,好多植被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
船上的船工们经常来往南北,倒是做了几人的解说,解释着这一路上的风土民情,几人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叶琛的气色也好了许多,每日坐在船头赏风景的时候更多了。
客船是白天行进夜晚泊船休息,靠岸时,船客们就可以下船走走逛逛,也省的一天到晚的在船上晃悠。
几乎每日的这个时候,司聪都会带着叶琛下船去溜达溜达,也尝尝当地的风味小吃。
客船上也有餐食提供,多半是鱼虾之类的,味道还很不错,可是一天三顿的吃,也是吃腻了。
这码头的小吃虽然不是什么精细吃食,也能换个口味。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来时穿的厚衣服已经换上春秋款了。
叶琛的身子还是不受寒,里头的兽皮衣裤虽然换下了,可是外头还是披着个斗篷。
他病了一场,原本高大厚实的身材也变得单薄瘦弱,高高的个子有些撑不起那宽大的斗篷,走在路上,竟有一种清高文人的落寞感。
司聪走在他身边,与他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这边有好多咱们那边没见过的食材,这个时节春笋是最好吃的,嫩嫩的,脆脆的,还有一股独有的清香。”
叶琛微微笑着,“在船上不是吃过了吗,早上配粥吃的小菜里就有,也没你说的那么诱人。”
“那怎么一样,咱们吃的是干笋,这个是新鲜的,水分足,香味儿也浓,待会儿见有卖的咱们买点回去,我给你做小菜尝尝。”
叶琛笑着点头,“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菜,前几天你做的鱼就很好吃,我多吃了半碗饭呢!”
司聪侧头看向他,“你说的是那个蒜香黄鱼?”
叶琛点头,“我尤其爱吃里面的蒜末,被油炸的焦焦的,还有些微酸,特别好吃。”
司聪道:“其实烤着吃更好吃,这船上也不方便,等到了广陵我做个烤炉,咱们回来时我给你烤鱼吃。”
叶琛的笑容有些僵,缓缓叹息一声。
“看着外面这么好的风景,还有那么多没吃过的美食,我都不想回去了。”
司聪微怔,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我陪着你走遍大江南北,累了呢,就找个地方歇歇,歇够了再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