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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周围气温相较前段时间有所回升,而正午,暖阳高高悬挂半空,刚出桐木中学街道“铃铃铃”的声音不停传入耳朵。

对面商铺半旧不新,墙角甚至有青苔,街道两侧路人行色匆匆……

“嘀嘀。”

周娟瞧着时间不早,赵家三位职工,中午多数是在厂里食堂用餐,或者带回家煮饭,自己现在到他家只怕不合时宜,毕竟没提前说,而且是饭点。

“幺儿,要不咱吃一顿好的?”

沈裕瞥一眼前面国营饭店的招牌,直接问:“不带他们?”

“嘿,咱俩开小灶。”

中午,是一家饭馆最忙碌的时候。国营饭店里面热闹非凡,位置快坐满,座位间招待员恨不得长八只手,急匆匆上菜。

肉味弥漫……

周娟跟沈裕交完粮票,特意挑一个不咋。

服务员:“要点啥?”

周娟扫着菜单半晌,最终在服务员催促声里点两样小炒,两碗米饭,再整一瓶白酒。

白酒跟花生很快上桌,周娟嚼着咸咸的花生,再配着酒,絮絮叨叨聊着家里鸡毛蒜皮那点事。

隔壁桌声音有点大,聊着“亲戚家逼结婚五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的媳妇离婚,后面那媳妇再婚三个月就怀孕”,引得周围食客竖着耳朵。

“明明结婚那段时间挺不错的,可那婆婆瞧着儿媳肚里一点动静没有,一直磋磨女方。”

“然后?”

“那家老娘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儿媳答应离婚,说自己家倒霉娶回来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三年而已,何必呢?”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让自己碰上,那是恨不得……啧啧,别恼啊。后续就是顺利离婚了。”

“哪知女方不到半年再婚,而且怀孕。”

“噗嗤,所以是男的有问题?”

“是啊,当初事情闹得大,现在那家人后悔死,而且没人愿意再嫁给男的,当老光棍啰!”

周围食客听得津津有味,等人一走再聊开,各抒己见。

而周娟不由想到宝珠,眼眶红润:“当初赵康提亲,咱是又惊又喜。结婚一年,两年,三年……宝珠一直没自己的孩子,我天天提心吊胆,夜里做梦都是宝珠受苦跑回家哭。”

“幸好啊。”

“幸好赵康是个有良心的,而且能护住宝珠,赵家夫妇也不是啥难相处的人。现在有男孩傍身,总算站稳脚跟。”

沈裕语塞,脑海反驳说唯有自立自强才是保障。

可出口,只是一句。

“嗯,挺好的。”

周娟倒一杯酒干完,再倒,接着说到李明珠的事:“昨晚明珠偷偷跟我说,她身体养得不错,开春想上工,想跟大队长说说安排个播种的活。”

“……我不同意。”

“……”

沈裕静静听着,眼里深思,手里那一个小杯晃啊晃,离近一点就能嗅到酒水散发的辛辣。

周娟继续说:“我问乐乐才两岁,除了自己跟亲人,谁带靠谱?别家的能帮着瞧一眼就算不错,真出问题没地哭!”

“明珠不说话了。”

“唉,她懂事,肯定觉得自己跟乐乐天天待家里不干活,拖累咱们,可让闺女背着两岁的娃娃下地干活的事谁干得出,咱家目前不困难……”

她幽幽叹息,再喝完杯里酒。

沈裕沉默。

李明珠生性要强,生活困难都不愿意回家看看可窥一斑,现在住家里悠闲养娃,肯定觉得是家人照顾自己。

“那下一节课聊聊家庭劳动的价值?”

周娟眼睛溜圆,声音迟疑:“家庭劳动价值,你别是诓我?”

“是真的。”

他压着声音解释家庭劳动的意义跟价值,把面前人唬得一怔一怔的,再说:“二姐不是想当作家吗,再到书店买本诗歌类书籍。”

“忙着,就不容易想东想西。”

周娟恍然大悟拍拍后脑勺:“听着不错,等下到书店看看。”

语毕,服务员上菜,那一股肉香刺激味蕾,沈裕默默咽一下口水。

国营饭店师傅厨艺不错嘛。

第一道菜是爆炒五花肉。五花肉不腥臊,表面煎得有点焦,咬下不觉老,尝得出是刚宰的鲜肉。

第二道是……

菜上完,渐渐只剩咀嚼声。

“多尝点,味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填饱肚,周围客人走得差不多。

两人“光盘行动”后,周娟瞧着剩半瓶的白酒,再配着花生小口嘬着,不知不觉聊到李珍珠。

“最初我不赞同的,毕竟一个城里学生哪能看上村姑,像那贺州,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眼睛长头顶,结果珍珠帮干农活一句感谢都不得。”

“村里啥事都瞒不住。”

“珍珠天天偷偷摸摸的,其实我都清楚。村里都是眼线,珍珠前脚送东西,后脚春花就暗示我是不是好事将近。”

“原想等杜瀚露马脚的,哪知道……他居然真的不错。”

周娟稀奇又纠结,干完酒。

“杜瀚同志不错,五官端正,眼神坚毅有信念,瞧着是挺不错的青年,而且还是大学生……”

“可是——”

“杜瀚家住哪里,父母干啥的咱都不清楚,神神秘秘,咱家可是清清白白的……”

“二姐年轻着呢!”

“是哩,不急。”

沈裕垂睫,掩盖住情绪,脑海浮现1977年的政策——

高考恢复。

他不阻止杜瀚跟李珍珠接触,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原剧情跟现实里杜瀚展现的品性不错。二是俩人尚未说开,处于情窦初开的懵懵懂懂阶段,自己一个弟弟强势阻止怎么看都有点……蠢。

青春期的喜欢于现实面前总是显得不堪一击。

现实是什么?

是1977年10月那一场秋风,杜瀚高考,回京都,异地恋,大学里的重重诱惑跟考验。

等事情尘埃落定若仍确定是彼此,他不介意送上真挚祝福。

俊秀男生扬唇,眉舒,乌睫垂落的阴影恰恰藏住那一抹意味深长的思绪,水墨瞳眸显得更幽暗,莫名令人想到一个词——狡黠。

“幺儿,你咋笑得那么阴险?”

周娟粗神经摸摸自己胳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裕剥开花生慢慢嚼着:“……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良久,倒完最后一杯酒。

周娟盯着酒杯,眼神朦胧拍拍青年肩膀:“我最担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