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那张盖着鲜红色印章的纸,樊余年的脸色一点点的变黑,随即又涨红成了猪肝色。
“你踏马……”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嘶吼怒骂了起来,双手握拳在桌子上捶的砰砰作响。
跟樊余年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本身就有点神经不正常,前一秒或许还在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拳脚就已经落到了你的身上。
从进来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大部分人估计都会被磨的失去耐心,他能忍到现在才爆发已经是难得的理智了。
方原静静的看他表演,对于他的怒骂充耳不闻,神色平淡。
这里是侯问室,樊余年所坐的桌椅都是带有限制的,即便没给他带铐子他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
方原掏了掏耳朵,迈步走到樊余年对面的桌子后坐下,一声不吭的等他骂完。
咆哮声没有维持多久便一点点的减弱,直至彻底消失。
樊余年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瞪着方原的眼睛中满是鲜红的血丝。
侯问室内安静了下来,俄顷樊余年终于开口:“姓方的,你这么得罪我,想过后果吗?”
“哦?”方原饶有兴致的问:“什么后果?”
樊余年眼睛眯了眯,没有回答。
方原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撑着桌子,神色认真的道:“你应该知道,威胁我是没有用的,不然我和你都不会坐在这里。”
“我知道你是豪门巨贾,关系通天,但我们是依法办事,不论你是谁都有权利配合我们调查。”方原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一排数字:“呐,警号就在这里,如果你对我不满,你可以投诉甚至起诉我。”
“愣头青!”樊余年心里暗骂。
话音落下后屋内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安静的甚至能够听见暖气里热水顺着管道流动的声音。
没过多久樊余年忽然长长的出了口气,神色平静的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聊什么?”方原挑眉问道。
樊余年斜眼看了看桌子旁三脚架上的录像机:“你先把这玩意关了。”
方原稍稍迟疑,随即伸手在摄像机上随便按了一下。
樊余年又仔细的打量了两眼,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到底关没关。
略作犹豫后他还是开口:“我知道你们是跟唐禹联合起来搞我的,但是有些事情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最后这十二个小时过去,我还是能够出去。”
“关我二十四个小时,无非是想让我无暇顾及公司,然后唐禹的宝印优品顺顺利利的开业。”
樊余年调整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屁股,换了个坐姿继续道:“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是唐禹,你们跟着忙前忙后,还不惜得罪我,图什么呢?”
方原面无表情的道:“樊总想多了,唐先生报案你买凶伤人,而凶手又一口咬定就是你在背后指使的。”
“我们带你回来调查,忙前忙后的这一小天,其实是在保护你的合法权益。”
“如果我们不认真调查,那么根据凶手指控,樊总已经触犯了故意伤害罪。买凶伤人属于共同犯罪行为,买凶者作为教唆犯,需要承担主要刑事责任。”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轻伤,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
不等方原说完樊余年便挥手打断:“行了行了行了。”
他不屑的道:“少在这冠冕堂皇,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你们会干这吃力不太好的事?”
“直说吧,唐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他能给起的我同样能给的起,甚至能够给的更多。”
方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几秒后叹息着摇了摇头:“信仰与使命这种东西你永远都理解不了,所以跟你说了也白费。”
“看樊总谈兴这么浓,咱们要不聊聊别的吧?”
“聊什么?”樊余年不解。
“不知道樊总还记不记得赵佳这个人?”方原道。
“赵…佳……”樊余年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俄顷后看向方原摇了摇头:“不认识。”
方原一双鹰目直视着樊余年的眼睛,樊余年也没有躲闪,就这么跟他对视着。
几秒后方原道:“赵卫国的女儿。赵卫国你应该认识吧?就是以前那个有点跛脚的出租车司机。”
樊余年仔细回想了一下,脸色忽然一变,目光也从方原的脸上移开,看向了方原身前的桌子。
“不知道。”他淡淡的道。
“赵卫国那条腿就是在你的繁星会所伤的,你会不知道?”方原逼问。
樊余年没有回答,看了眼房门上方的挂钟:“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方警官,不知道今晚我住在哪里,不会要我在这椅子上坐一晚上吧?”
方原正要开口,房门忽然被推开,李勇军带着另一位队员从门外走了进来。
方原起身道:“队长。”
李勇军点了点头:“行了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跟小许值班。”
方原没有拒绝,拿起桌上的文件递了过去。
李勇军接过看了眼,随即对樊余年道:“樊总,今晚就劳烦你在羁押室先对付一晚了。”
……
局长办公室内,孙明山站在窗前。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他却罕见的没有走。
窗外天色漆黑,不远处一栋栋高楼耸立,窗内亮着一盏盏温馨的灯光。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不知道是在看不远处的万家灯火还是在看窗子上自己的影子。
“哎~”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着干净整洁的办公室,脸色复杂。
人好像天生就带着一种攀登的精神,总是想从低处爬到高处。
但是身处的位置不同,所承受的压力也是不同的。这一点他早就有所体会,而今天这种体会又加深了一些。
这间办公室是分局最好的,而办公室里最好的要当属那把大皮椅。
这把椅子是上一任局长自己掏腰包买的,纯牛皮,弹性、包裹性、透气性都很好,他继任的时候花了一千多块钱将其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还能坐多久。”
孙明山拍了拍椅子,叹息着嘟囔了一句,随即拿起椅子上搭着的衣服迈步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