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三年的培训之后,昭明带着父亲制作的玉璧,跟着一些年龄相仿的童男童女共计十人,来到了秦国。
然后还没进城就被拦在了门外,原因无他,正好赶上秦王出殡。
还没开始这就遇见死人了,昭明心想,这也太不吉利了,是不是在告诉我不该来?
“三哥,你说这秦王死了,我们要侍奉的质子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他们下榻在函谷关附近的一家旅社里,吃饭的时间,大家都在大堂中啃馒头,一个同行的小孩走过来问昭明。
“想什么呢,这个秦王没了,还有下一个的。”昭明回答他。
昭明在跟着公子离开齐国山野的家之后才知道,带自己出来的那人并不是公子,就是楚王。楚王为自己的儿子挑选了十个童男,教习武术和文法,还选了十个童女,教习烹饪和女红。昭明是他看中的第三个小孩,所有的小孩被楚王挑中之后,都被楚王起了新的名字,但是大家都不习惯,皆以到达的顺序相称。所以其他人都管昭明叫三哥。问话的这个孩子是第五个进来的,大家都管他叫五哥。
至于楚王给昭明起的名字,说出来也许有些好笑,叫玉子,大概因为他是个玉匠的儿子,好记。
大王,虽然我知道您应该是什么都不明白,但是这名实在太奇怪了,仿佛我是个霓虹人。昭明心想,好在别人都管他叫三哥,他不用时时都去回味这个怪名字。
在三年的培训时间里,不断的有小孩被淘汰掉,送回了原家,又增补进新的候选,尤其以男孩为主。除了男孩本来就更加叛逆,以及武术确实难学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男孩们都不允许去接触选中的小女孩们,大概这些都是楚王给自己的儿子准备的。
说好了我可以选一个的呢?骗子。昭明每次回想当初boss直聘的场景,都想大呼上当。没想到回到了战国,照样还是遇见了阴阳合同。
总之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在训练了三年之后,昭明还是留下来了。楚王又从留下来的孩子里择优各选了五男五女,精益求精的组成了入秦的队伍。虽然是第三个进来的,但是大哥和二哥都被淘汰掉了,留下来的男孩子是三、五、九、十三、十六,昭明在其中年纪最小,但因为来的早,反而成了资历最老的,其他人有什么事都喜欢来问他。
“好吧,”五哥有些扫兴,不过也没耽误吃饭,他咬了一口馒头嚼巴嚼巴的说,“我还以为正好赶了个巧,来了就能跟着回去了呢。”
“店家,请问这里可还有客房住?”说话间,一个士人模样的人走进了旅舍。
“人满了,你去别家吧。”老板对他说,“秦王突然驾崩,函谷关闭关三日哀悼,来秦国的人本身就多,这几天大堂里都睡不下了。”
“那人,你是不是楚国的?”五哥听到了士人说话,和他搭讪道。
“你怎么知道?”士人回答他。
“是上蔡人吗?”五哥又问。
“正是,”士人拱手作揖,“小英雄莫非是同乡?”
“嘿嘿,是的。”五哥笑着回答,“那人,我们一行人多,开了个大房间,你要是没处去,不妨跟我睡吧。”
“好啊,多谢小英雄解我燃眉之急。”士人遇上了这等好事,开心还来不及,一口就答应了。
”三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和士子商量好之后,五哥回头,发现昭明一直在发呆,“馒头不好吃吗?要不给我吃?”
“五哥,我以前好像正好没问过你,”昭明回过神来问道,“你本家不会信蔡吧。”
“是啊。”五哥回答,“你是因为我是上蔡人所以这样猜的吧,我家说不定几百年前也是贵族呢,蔡国的。”
我的天,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从昭明第一眼见到士人开始,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人,倒不是他经过训练有了什么特别的能力,只因为眼前这人正是日后秦国的丞相李斯。而和他朝夕相处了快三年的五哥,则是李斯的手下蔡止。
怎么又是你们,是什么常驻反派吗?昭明心想。
话说原来他俩就是这样勾搭上的,虽然昭明知道战国的时候人口没有现在多,但还是感慨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一点太小了。
“你吃饭了吗,那人?”九哥问李斯,李斯摇了摇头。
“接着,”他拿出一个馒头扔给了李斯,李斯谢过之后吃了起来。
“没事,我们几个都是兄弟,五哥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九哥笑着说。
现在的李斯同昭明一周目遇见他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当然也有年轻的因素在里面,但主要还是精神面貌上的区别。这时候的李斯看起来精神的多,遇到了什么幸运的事情很简单的就能笑出来,和一周目老谋深算的李斯判若两人。
看来为了能够上位,他也经历了不少事啊,昭明心想。
在场的其他几个半大的孩子很快就和李斯熟络了起来,因为这时候的李斯还挺随和的,而且以前因为他是一个老头,而且一直在对立面,导致昭明没有仔细观察过他,这会他才发现,这李斯居然长的还有几分帅。
怎么回事,长的帅的反派,杨康是吧你?昭明充满戒备心的看着他。
要不要在这里就结果了他?昭明现在是有武艺在身上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一周目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超级兵陶丰,但比他上一周目的身手肯定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杀掉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在这里就把李斯结果了,是不是能省很多事?昭明一边观察他,一边想道。
“这位小英雄,怎么了?”由于昭明一直用很凶的眼光在审视着李斯,李斯也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
“没事,这是我们的三哥。”五哥和他说,“三哥平时都警惕的很,他肯定是怕你偷我们东西,或者诓骗我们嘞,毕竟你是个陌生人。”
“小英雄且放心,在下确实是因无处投宿而借住于此,没有什么坏心思。”李斯和他说话。
“这是旅社的房间,又不是我们的,要赶你出去也轮不到我赶你,”昭明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不动手,虽然这里还在函谷关外,但已经到了秦国的势力范围,秦法严苛,杀人是重罪,在这里结果了李斯,自己被抓也就罢了,跟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恐怕都要连坐。
况且干掉李斯和修复楚国社稷之间并不是等号,在这里和他一换一不值得。
“总之我会盯着你的。”昭明继续说,“老实点,手脚放干净。”
“是,我保证。”因为对方是小孩子的缘故,李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死了。
在函谷关外滞留了三天,他们终于等到了开关。
“多谢各位小英雄的收留。”李斯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和众人告别,“日后李某若是飞黄腾达,定会报答众位。”
倒是也没说谎,昭明想起了一周目的情况,其他人他不清楚,至少蔡止确实是跟着他发迹了。
“这可是你说的,”五哥嬉笑着说,“我这会请你吃了馒头,下回你请我可要大鱼大肉,好菜好酒。”
“一定,一定。”李斯回答,“好说好说。”
“我们也要一起,”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起哄,从始至终就是昭明没有附和。
李斯告别众人之后,头也不回的加入了进入函谷关的长队,慢慢的随着人流不见了。
总感觉我是不是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昭明看着李斯离开的背影,已经开始后悔了,可惜也来不及了。
“走吧三哥,我们也收拾收拾,待会质子那边的人应该就要来找我们了。”三哥拍了拍昭明的肩膀,自己转身先回去了。
一行人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几个大人来到了旅社,相互确认信息之后,他们确认了对方是就是质子府来对接的人。于是跟着他们进入了函谷关。
“哇!”除了昭明之外,其他的孩子都是第一次来秦国,周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新奇,尤其是到了咸阳之后,众人的嘴简直就没合上过。
昭明并不是第一来咸阳,眼前的景象他完全不陌生,他来那时咸阳比此时建设的更好了,他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远比周围的孩子震惊,所以无论是景色还是人的反应他都不意外。
“你还挺冷静的,”一个来接应的大人和他搭话,“其他人都那么激动,就你不吃惊,你以前来过吗?”
“回大人的话,没有。”昭明回答,“我也是第一次来。”昭明按照自己本回的人身经历回答道。
“真的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惊讶的不行,和他们一样合不拢嘴,”大人摸了摸他的头,“你真厉害,是个酷哥。”
因为这次对话,昭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大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又是熟人,这个和他说话的大人就是昌平君的门客司无检。
昭明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年,记忆本来有些模糊,司无检在上一周目一直和他是一头的,没有造成过什么麻烦,不像李斯那么能找事,令他印象深刻。外加他现在还年轻,形象和之前不同,他花了些功夫才反应过来。
那这么说,我要跟随的质子,可以确定就是昌平君了。
虽然之前他心里大概也有数,但是楚国人从来不以这个封号称呼昌平君,都是叫做公子,在看到司无检之前,他都不能完全确定。
原来他这么早就跟着昌平君了,昭明心想,现在昌平君这边应该就只有他吧,剩下两个年龄还太小了。
确定自己要侍奉的质子是昌平君之后,昭明既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欣慰是因为他知道昌平君的为人,不太难相处,本性也不坏,应该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失落就在于他之前还想过会不会有什么天降猛男直接就带着自己躺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队友的大盘基本没变。
“君侯,这是您父亲送来的仆人。”
到达质子府之后,他们先被府里的仆人带去吃了午饭,沐浴更衣之后,才进入了府内。昭明站在队伍里,观察了之后发觉,男生全都换上了秦人的衣冠,女孩却还穿的都是楚服。
所以这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不过倒是也无关紧要。
“怎么全是小孩子?”府内,一个人坐在侧边,问来人。
“君侯,您忘记了,您的父亲离开的时候,您就只有这么大。”仆人告诉那人。
“说的是啊,都这么多年了。”那人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唉,我如今也二十了,也不知道父亲若是见了现在的我,到底还认不认识。”
他认不认识我不清楚,我倒是认识你。昭明看着那人,毫无疑问这就是昌平君,在场的所有人里他的变化可以说是最小的,除了稍微年轻了一点,从外表到气质都几乎没什么变化。
你别说,以前他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前几天见过李斯的青春版之后,忽然感觉昌平君其实是个普通人的长相,虽然也说不上难看,但要不是因为贵族能穿比较好看的衣服,走在街上,在别人眼里估计也就是”那是个男的“这种级别。
兄弟,你也太不争气了,昭明心想,我们才是主角团好不好,怎么能在颜值上就先输了呢。
“你们过来。”昌平君听不见昭明对他的腹诽,他朝着小孩子们招了招手,小孩子们快速围了过去。
“你们都是多大啊?”昌平君问道。
“我15,我14,我16。”其他的孩子七嘴八舌的说。
“十三。”昭明最后一个回答,可能因为他最小,昌平君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一同母弟与你们年齿相当,与我同在秦国为质子,”昌平君对他们几人说,“我今年已二十,过了需要玩伴的年纪,待会你们跟着刚才的叔叔阿姨,让他们带你们找我的弟弟,怎么样?”
“但听君侯吩咐。”小孩子们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的权力,既然昌平君都这么说了,也就纷纷答应了,反正对他们来说伺候谁都是伺候。
“三哥,这楚王好奇怪啊,怎么连自己的儿子多大了都不知道?”小孩子离开了刚才的宫殿,五哥和昭明搭话。
“三哥?”他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发现昭明没有跟出来。
“嗯?你怎么没走?”昌平君此时也发现有个小孩子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了,而且正好是年龄最小的那个。
“怎么了,有什么话和叔叔说吗?”他问道。
“公子,我叫玉子。”昭明先自我介绍道,“这是我父亲奉楚王之命为质子打制的玉器,给您。”他拿出了那个环形壁。
“这玉?”昌平君结果玉璧,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应该是没看出什么关巧,只是觉得大概很贵重。
“替我谢谢你父亲。”昌平君摸了摸昭明的脑袋,“我这里不缺摆设,你也把这个给我弟弟送去吧。”
能不能不要这么慈祥,你才20,不要像个老爷爷一样好不好。昭明心想。那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孙子。
“不,这就是给您的。”昭明坚持道。
“是父王特意交待的吗?”昌平君问道。
“不,是我感觉到的。”昭明回答。
“好吧。”昌平君听了有些失落。
“此玉乃汝父所制,”昌平君很快调整了情绪,他收下了环形壁,“你确实也有决定它归谁的权力,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叔叔就收下了,以后有机会,替我谢谢你爹爹。”
“你下去吧,去找你的朋友们去吧。”昌平君对昭明说。
“我是来跟着你的,”昭明说,“我接受的命令是这样的,我要留在这里。”
发现昌平君似乎还挺在意楚王的命令之后,他很快调整了交流的方式。
“真的?”昌平君笑着问他,昭明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君侯,这个孩子和其他的确实不一样。他刚进咸阳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是个冷面酷哥。”司无检在一旁帮腔,“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您就收下他吧,不要辜负了楚王的一片心意啊。”
你莫非是楚王请来的托吗?昭明看了一眼司无检,想想自己其实也是楚国来的,楚王虽然回了国,但一直没放弃过,想靠身边的人来影响自己的儿子,而且事实证明,他还挺成功的。
“好啊,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昌平君答应了,“不过我的孩子现在还太小,当伴读有点早了。”
按时间来算大概才两三岁,昭明记得昌平君的儿子,虽然说他们关系并不怎么好。
“我会武功,可以当侍卫。”昭明给昌平君提建议。
“你,这么小?”昌平君不仅不信,还被他逗笑了,“好了好了,也不是那么着急要找事做,你远道而来,先去休息吧。”
我说的是真的,真是不识货。昭明心想,不过他确实累了,和昌平君行礼之后,他离开了宫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