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安听到常京桐的声音,当即像受惊的鹌鹑似的抖了抖:“知、知道。”
在他心里,是随之油然而生的恐惧和颤栗,那全身骨头一节节被折断再踩碎的痛苦恍惚间还在他的骨头缝里蔓延,全身的疼痛直到这一刻都没有得到安宁,而那曾经成为他为非作歹的领地,如今却像是一个大开的地狱入口,在等着他一寸寸地靠近。
“看来你很高兴啊。”
常京桐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在孙伟安惊疑不定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时,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如今她的手劲远比普通人大多了,当即就让孙伟安半张脸肿了起来,鼻血哗哗地往下流。
“你丑到我了。”
常京桐平淡的一句话,立刻让孙伟安低下头去,呜咽着道歉。
“我的错,我的错……”
“嘘。”
常京桐竖起了食指,车内当即只剩下导航转弯的提示,在这提示音中,隐约还能听到远处警笛的声响。
“哎呀,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常京桐的声音略带兴奋,她慢慢将油门踩死,全速朝着目的地驶去。
一旁的孙伟安低着头捂着脸,惊恐的目光落在侧旁的后视镜上,却看不见那警车的身影,可那警笛却像是索命的吊绳,从远处缓慢地朝他们拉近。
“目的地在您的左侧……”
导航的电子音发出让孙伟安落泪的恐怖死亡预警。
常京桐踩住刹车,在突如其来的惯性之后打开车门,随后抓住孙伟安的胳膊,将他从安全带里往外拉扯出来,朝着驾驶位这头拽。
他的身子在夸张的蛮力之下不受控制地撞上了汽车中控台面,又顺着常京桐的力道,像破败的木偶似的一路碰撞着滚下了车。
“走。”
常京桐在放大的警笛声中,反手拧着孙伟安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拖进了破败的孤儿院内。
孤儿院的牌匾已经换了,改成了‘希望幼儿园’,常京桐迈步走进,在看到门边的保安亭时,还有心情停下来仔细看了一眼。
保安亭内没有人,蜘蛛丝在满是灰尘的角落里结网,里头的沙发垫破开的口子和常京桐刚来到这世界时看到的一样。
看来她醒来时看到的孤儿院其实是它改建后的模样。
在他们跨步走进希望幼儿园时,孙宝裕跟着警察匆匆下车,警察的示警喊话声通过喇叭传开,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警力悄声地将幼儿园包围,通过无线电和队长报告侧门的位置。
“行,你们从侧门进去,一定要小心。”
从报警人的描述里,那女孩似乎是带有凶器,不仅力气大行动速度快,还不怕死,如今她手上有人质,虽然他们手中目前只有报警人的一面之词,但人质的存在却是板上钉钉的,恐怕只有在将人质救下后,才能通过两方的供词来判断事情的前因后果。
队长继续待在前门,通过喇叭和内里的人进行单方面的交流,但却始终没有等到回应,反而等到了幼儿园内警员的消息。
“里面没人?!”
外头守着的人听到这话都难免讶异,坚持凑到一旁的孙宝裕更是直接喊出了声:“不可能!我亲眼见到她带着我爸进去的!”
队长抬起手来,示意他稍安勿躁,见他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这才摁开无线电通讯和里头的警员交流:“幼儿园布局图已经发到你们的设备上了,你们分成两队……”
等详细的指挥落下之后,无线电的提示灯才熄灭。
喇叭里迂回的谈判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响起,微风轻轻拂过幼儿园门前的尘埃,又在撞击到某处隐形的壁垒后悄然地回落。
。
常京桐在掠过希望幼儿园的保安亭时,感觉到背后拂来的一阵微风轻轻地推着她的后背,她顺着这道轻柔的力道迈步向前,直走到兴趣园的大门前,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按照孤儿院原先的布局而重新装修的幼儿园早已在内里的怨气哭嚎助力下破败,没有人敢进来,更没有外人能够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来到幼儿园内套着的孤儿院。
此时幼儿园外无声无息地弥漫起了一层浓雾,将这座孤岛推向了另一个被隔绝的世界,门外高挂的牌匾出现片刻扭曲,星星孤儿院的大字慢慢代替幼儿园的名字浮现出来。
此时,孙伟安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常京桐在听到空气中隐约的窸窣声后,低头朝他笑了笑,抬起手来拍了两下:“捉迷藏游戏开始了,从现在开始,藏好吧。”
在常京桐的背后,一个个或矮小或高大的影子慢慢浮现出来,面容被迷雾所笼罩,看不真切,但那阵恐怖的寒意和焦臭的气息却是清晰地传达给了孙伟安,他上下牙齿在恐惧的颤栗之下互相磕碰着,眼睛大睁,边缘隐隐开裂,手脚发软,却还是四肢并用地朝着走廊另一头爬了过去。
“嘻嘻……”
孩子稚嫩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孙伟安抬头一看,走廊的另一头也被一个个渐渐成型的黑影所围住,他慌不择路地调转方向,朝着兴趣园里半爬半跑地冲了进去。
几乎在他进去的瞬间,周遭的黑影统统挤了过来,朝着兴趣园里涌了进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常京桐看着孙伟安趴地的身子突兀地朝着一侧拧扭,身上的血肉片片掉落,将他身上的丝绸睡衣打湿。
围拢过去的影子轮廓越发地清晰。
常京桐在浓烈的血腥味里漫步走开。
没过多久,盈盈的身影便在她的身侧逐渐成型。
“他死了?”
常京桐挑起眉尾。
盈盈摇了摇头,想了想措辞才回答道:“在这里,每个人都死了,又都死不成,他会永远在这里玩一场赢不了的游戏。”
常京桐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常京桐才在远处时不时响起的凄厉惨叫声中重新开了口:“你说的神,还会来吗?”
盈盈低着头,双手在衣摆上揉搓着,半天才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刚刚以为它会来,可它还是没有来。”
常京桐:“那你和凤姨他们,是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盈盈:“我,我不知道。可能晚点神就会到了……”
两人又是突兀地一静。
片刻后,盈盈抬起胳膊抹了一下眼睛,又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一只草编的蚂蚱:“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