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里,常京桐的视线却没有受到影响,她紧盯着前头带路的林厉兰,在五脏六腑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感下穿过一条又一条或低矮或滑腻的管道。
常京桐越发感觉到原主惊人的身体素质,要是一个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估计也要去掉半条命了,残疾都算是一个好结局了,但常京桐却切身体会到,原主的身体在迅速恢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疼痛之中挣脱出来。
刚出发那会儿,常京桐的双腿疼得几乎无法下脚,咬牙忍了一段时间后,那种疼痛感就消退了,双腿的凝滞程度也有所改善,现在更是能没有阻隔地抬腿弯腰,除了体内时不时戳刺的疼痛之外,行动已经不受影响了。
难不成所有改造过的人都这样吗?
原主的身体如此强大,那她先前的死因又会是什么?
还没等常京桐琢磨出答案来,林厉兰便回身示意她往上看。
她走到林厉兰身边,抬眼顺着林厉兰的指尖看到了那条隐秘的缝隙。
“从这里出去后,就是老屋后头的巷子。你自己过去,我回一趟家,半小时内回来。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就别往这走,躲到我们小时候那条和b区接驳的管道里去。那片区的工厂基本都废弃了。24小时后如果没等到我,你也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短暂的停顿后,是林厉兰冷静自持的补充。
“要是24小时我们任何一个人没出现,那就没必要继续等下去,理解吗?活着的那个负责带昕姨躲到d区去,d区有个地头蛇,叫做叶玲,她欠了我两次人情,让她带你们躲起来。”
“……说得好像你要去家里送死一样。”
常京桐越发领会到原主挑衅的内核了。
“呸!死的还可能是你呢!滚吧!”
林厉兰扒住那条缝隙,推动几下后,在荡开的灰尘中将上头的板子推了出去。
“你到底要回家做什么?不能不回吗?”
常京桐看她转身要走,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回去拿钱。昕姨的病再不干预就晚了……”
常京桐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弯去,声音跟着消散不见,心里的纠结再次冒了头。
算了。
如今事情没有进展,或许之后还能从昕姨那里再挖出点线索来呢?
与其在外头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不如送佛送到西,先把瘸腿老头手里的东西送到昕姨那里再说。
常京桐想到就做,在外头黑夜的遮掩下扒着那只容一人出入的小口爬了出去。
老屋是不能回了。
常京桐绕过了小巷,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老屋,最终定格在老屋下方看起来并无出奇的墙面来。
她窝在巷子口等了片刻,见老屋的确看上去风平浪静,便放缓脚步走过去。
老屋的背面是侧门的位置,同时也有通往楼下回收店的捷径。
常京桐贴着地面的墙面摸索了一番才找到记忆中那许久不用的回收店后门。
那门在常京桐的推动下发出窸窣的声响,在那条勉强能容纳她通过的门缝里,一半的位置被杂物堆叠堵住了。
“……”
常京桐正考虑是通过这不成样的缝隙钻进去还是干脆从正门进去的时候,那杂物的上方忽然闪过某个物件,还没来得及看清,常京桐便下意识侧身躲避。
噗的一声轻响,常京桐看到地面平白地多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形洞口,想来这一下要是落在了她的脑门上,估计已经穿个孔了。
常京桐心下一惊,当即准备转身逃跑,却被一个粗嗓子拦住了。
“是你啊?”
瘸腿老头的脑袋从那堆杂物上方冒了出来。
“你们是惹了多大的祸事?昨天一堆人来这里探你们的消息。”
常京桐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应声,目光在他隐在黑暗之中的脸上扫了几圈。
“进来啊。还要我请你不成?”
这话说完,老头就缩回了脑袋,隐约能听到他时重时轻的脚步声。
她刚才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听见,这老头要么是藏拙,要么就是一直窝在这门附近,只是,为什么?
常京桐犹豫片刻,还是将缝隙推开,顺着杂物边缘钻了进去。
从外头进到屋内,视野范围内的黑暗越发浓郁了,常京桐眨了眨眼睛,仔细去瞧坐在杂物箱上的老头。
“我正想找你。”
老头划开了火柴,在短暂的光明里点燃了那只卷烟。
“赶巧了,我昨天遇到了瘪三。这人呢,总逃不过个贪字,只是我以为你是贪的那个人,却没想到你在瘪三面前却是个愣头青,给人骗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瘸腿老头叼着烟说话,带动着那烟头上下晃动,甜腻的气味慢慢在这空间里蔓延开。
“什么意思?”
常京桐皱着眉贴近那处离开的缝隙,对瘸腿老头说一半藏一半的说话风格没有好感。
“哼。你先前和瘪三来往,是要从他那里买货吧?特效药bV247?”老头冷笑了几声,“我看你平日里脑子还算灵光,却没想到是个囊的。你怎么没想过,我这里没货,瘪三一个小马仔就能搞到手吗?”
常京桐听到这里已经猜出点端倪了,只是这老头的语气让常京桐有些诧异。
“瘪三这人我熟啊,前年还想骗到我头上,还没等我出手就被人丢出A区了,他还以为换了张脸我就认不出他来了,呵。”刘老看上去气得不轻,“他这是明摆着和南地联手骗你呢,还撺掇你去码头偷货,用瓶假货就让你去给他们卖命,你傻归傻,怎么能拿昕姨的命来赌?”
刘老话一说完,嘴上便是重重一吸,吐出数圈烟雾来,“东西你没给昕姨用吧?”
常京桐兜兜转转总算是知道了这老头生气的地方。
“没有。”
如果刘老头没有骗她的话,那阴差阳错之间,她搞丢了那瓶药剂反倒是躲过了一劫,只是南地为什么要背叛原主?
单单是为了钱吗?
常京桐忽然捂住心口,在内里器官细密的刺疼感中,感觉到了另一股强烈的不适,只是这阵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让常京桐再去回想,便只能感觉到疑似愤恨的情绪,隔着一层回忆时的朦胧雾气,感觉不大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