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京桐下楼后和正好过来守着的几人聊了聊,被引进了一处‘公共厕所’里。
这个点过来,那铁皮屋里没人,常京桐一眼就看见那条连进来的水管口。
常京桐将旧t恤搓洗了一下,简单地擦了把脸,就用那几人给的铁桶盛水,好回去给昕姨擦身。
那水有股带腥气的铁锈味,不确定是管道里头生了锈导致的,还是水源本身就有问题。
水在桶内晃荡着,浮现一层浅淡的红色。
常京桐面色如常地抬水回去。
如今她对原主的能力有了些许认知。
果然,等她一路提着满载的水桶挤到了那条狭窄的走廊上,气息还是稳当的,手臂甚至不觉得酸软。
常京桐满意地看了看自己当下有力的臂膀。
如若不是纸片频繁将她拉进这诡异的世界里,她应该也会尽可能地加训自己的身体,只有当身体素质跟上了,才能在这世界里多一份生机。
常京桐用一个歪歪扭扭显然饱受摧残的铁盆倒了一部分水,窝在房间的角落里擦身换衣。
天气太热,她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汗浸透后都有点馊了。
细微的水声在屋内响了一阵就突兀地停下了。
常京桐皱着眉去摸索后腰处的一处冰凉的块状物,努力转头却还是没能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反而在后肩的位置看到了一个青紫色的印记。
那印记似乎有巴掌大小,常京桐想了想,干脆换上衣服下楼,借了一面镜子回来。
原主的记忆里全然没有这两处痕迹相关的内容,只要是被掩埋的记忆,很大程度和纸片背后的真相有关。
常京桐将镜子靠在墙角,扭着身子去看镜子里的后背。
那边缘青紫中心泛黑的印记远看像是个展翅的蝴蝶,常京桐盯着那处印记看了片刻,脑海里还是没能搜索出相关的记忆,或许这真是原主无意间撞到形成的淤青。
后腰处触手冰凉的那块皮肤肉眼看上去和周遭的皮肉没有任何差别,常京桐再次伸手摸上去,记忆里隐约有原主触碰过这块皮肤的记忆,但那记忆里的原主态度稀疏平常。
难不成原主也曾经接受过机械改造?
这该不会是机械改造留下来的标记?
常京桐的想法一闪而过,像是触碰到了尘封记忆的一角,她的视角猛地抬高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原主的视角正落在床上垂死的昕姨身上,她听到了自己漠然的声音:“我不信。”
昕姨挤出一个不成样的笑来,似乎有些无奈:“你看到了不是吗?关于那段我封起来的记忆,或者,该说是存档更合适些。”
随着昕姨的话音落下,原主猛然落入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的视角向下拉扯,世间万物似乎都变得高大起来。
常京桐透过原主的目光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白,原主小了数倍的手抚摸上了困住她的牢笼,视线越过那牢固的栅栏,常京桐意外地见到了匆忙走来的昕姨。
那时的昕姨和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但心里某个地方却在肯定地告诉自己,那就是昕姨。
昕姨到了近前,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解栅栏上头挂着的密码锁。
原主的手当即从栅栏上收了回来,本能告诉她,如果秘密出错了,栅栏会长出嘴来,那可不是个美好的回忆。
常京桐尽可能忽略原主当时的情绪带给自己的影响,仔细去瞧昕姨那身白袍胸前晃荡的牌子。
‘旭日医药’
除了那最上头加粗的字体之外,只有占据了整个牌面的明黄色之字形图样还能勉强辨别出来,其余的就看不真切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在这处空间里,明明只有昕姨和原主两人,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合成音,平铺直述,毫无感情。
“带上它一起离开只会加重你的负担,被追回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嘘,你只需要把门给我打开就行。”
昕姨将门拉开,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
原主的视角一时定格在那双手上。
通过那双多处脱皮,指尖发皱的手,原主的眼前闪过无数次被搂抱的画面,但最终迎来的统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那双手代表着是背后无数次的针剂注射,是无数次的解剖改造,是卸骨拆肉的苦痛。
在那深入骨髓的可怕痛苦窜过全身后,原主猛地向后缩去。
伴随着视野的后倒,常京桐重新看到了垂死的昕姨,她的目光悲伤且温柔,说的话却是冰冷而刺耳的。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我从实验室里偷出来的。答应我,这辈子绝对不能回到上区。”
“!”
常京桐像是从噩梦之中挣脱,涣散的瞳孔慢慢恢复聚焦。
那段话,是昕姨一个月前从上区逃回来时说的。
恐怕是那时候的昕姨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这才将原主幼时的记忆解开,而这一切都被纸片背后的力量所掩盖了。
只是,实验品指的是什么?
那原主还算是人吗?
这毕竟牵扯到原主真正的死因。
常京桐只得忍着刚刚回忆时带来的不适感,努力去细想,却只能从脑海里挖掘到零碎的画面。
或许是她多想了。
原主的身体和常人一样,有摄取营养和水分的需求,会流血流泪,感受得到身心的苦痛,原主应该只是被进行多次机械改造的可怜人罢了。
常京桐正想着,一瞬间强烈的直觉让她本能地侧过头去,重新聚焦的视线正好撞上床头处一声不吭盯着她看的昕姨。
“……你什么时候醒的?”
常京桐不自在地将衣服理好,顺便去拿搓洗过的t恤,准备给昕姨擦身。
“刚醒。”
昕姨笑了笑,任由她将自己扶起来。
常京桐给昕姨简单地擦身换衣。
昕姨的手脚在大夏天还是冷冰冰的,手心全是冷汗,几处较重的伤口都还没愈合,常京桐熟练地从物资箱里拿了所剩无几的药和绷带,准备顺手将伤口处的药换了。
当那记忆中狰狞的伤口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常京桐的神色倒是未曾因为心头的不适而有所改变。
那几处伤口虽然没有溃烂,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几丝血水挂在上头,单单只是看着似乎就能切身体会到那深入血肉的尖锐疼痛。
常京桐为其洒上药粉的动作突兀地停了停,她稍稍歪了一下脑袋,看到了伤口边上被吞噬了翅膀一角的青紫色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