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头难免会觉得很荒谬,不,应该是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很荒谬,但常京桐只能根据自己的直觉,试着去找一找沈文瑛想传递的信息。
大部分人奇怪的地方在于,当一件凶残的命案发生了,通过那些文字传达出来的讯息经过大脑的处理后,虽然已经理解了它背后代表的含义,但总像是隔着电视屏幕去看内里电视剧的角色一般,情绪会跟着起伏,可终究没有实感。
可如果曾经和案件里的人物有过任何接触,那种虚无的屏障就完全被打破了,恍惚间,似乎事情发生时的血腥气都隐约可闻。
常京桐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纸箱上头,纸箱之前可能放过重物,上头用胶纸贴好的开合处向下凹陷,中间的缝隙分开,将胶带向两边拉扯,失去粘性后的变形胶带歪扭地附着在上头,隐约可以见到内里混乱排布的零碎物品。
她抬头看了看角度,再次确定了沈文瑛当时的目光落脚处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摁住纸板,将那处缝隙变大,打开手机电筒的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里头成百推挤在一起的内存卡,硬盘,和侧边挤压的两个光盘盒子。
常京桐一时有些错愕,她看了看周遭的另外两个纸箱,用同样的方式逐一看了一遍,里头都是同样的内容。
她蹲在那里对着一开始那纸箱的缝隙发呆,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
常京桐仰起头来,再次看向沈文瑛站的角落,就这么蹲了几分钟,她忽然站起身来,把康翔床位的床垫竹席掀开了。
没东西。
常京桐又将那下头的床垫一并往上翻,露出下头的床板。
床板已经有些年月了,又长时间没有清洗,一掀开,大片的灰尘扬起,床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土,里头夹杂着头发和不知名的碎屑。
上面还有数条裂开的缝隙,其中一条往床头的方向蔓延,最宽的位置几乎可以塞进常京桐的一只手,但在末尾最细的位置,卡着一个U盘。
常京桐顺着方向将U盘拿了下来,将床复原,目光又匆匆地在屋内扫了一圈后,便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门一打开,常京桐竟然发现自己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康翔。
她瞥了一眼他身后安静的客厅,一手搭在门上,一手往后腰处摸了一下,笑了笑。
“怎么这时间回来了?不用上班吗?”
康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毫无预兆地抬手推了她一把。
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常京桐虽说正防备着他,但门口的位置太狭窄,她一时躲闪不及,把着门的手更是没能抓住,手下意识抓紧,指甲在上头刮过甚至没留下什么痕迹,勉强站稳后,门已经在他身后阖上了。
“你看到了对吗?”
康翔在常京桐的注视下将门锁拧上。
他说话时的神态已经冲破了平日里那副矫揉做作的模样,露出内里的狠厉来。
“果然,需要你这种,”康翔的目光毫不掩饰恶意地将常京桐从头扫到尾,“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才能看清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来吧,告诉我。”
康翔往边上走了两步。
床头正挨在门边,常京桐紧盯着他的手,见他伸手摸进了枕头下,摸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尖刀来。
“那个盯着我的家伙到底是谁?”
常京桐眼皮跳了跳,她此时已经向后退到了墙边,几乎没能从这狭窄的空间里看到一条能通到门外的道路来。
“你难道不清楚吗?”常京桐的目光做作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迫切地想从里头找到防身的东西来,“你在这里装了摄像头是吧?能看到我做了什么,难道还看不清是谁在盯着你吗?”
康翔举着那把尖刀对着常京桐,面上有了片刻的扭曲:“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你要看视频吗?我发了一份在手机里……”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康翔似乎失去了所有耐性,他双手激动地在空中挥动了数下,“说话!直接告诉我!”
常京桐努力维持住冷静的模样,目光落在他那把尖刀上:“那人你很熟悉,你最近还把她的脑袋丢进了垃圾桶里,不是吗?”
康翔有一阵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常京桐的手摁在桌面上,指尖触及键盘的边角。紧绷的神经随着他面上的肌肉抽动而抖动了一下。
康熙紧咬的牙关将话挤了出来:“你骗我。”
常京桐意外地觉得可笑:“是你把我叫来的,你信那狗屁不通的什么召唤玩意儿,却不信被你杀死的人会回来找你?哈,你自己也有感觉的不是吗?”
这恐怕也是常京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自己见不到本该存在在监控片段里的人影,但却不肯相信这背后代表的含义,反而转过来找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寻求帮助。
“你能帮我。”康翔往前走了一步,常京桐随之捏住了键盘的边角,“你得帮我,是我把你叫来的,你帮我把她再杀一遍。”
常京桐看着他说到杀戮时重新恢复平静的神色,猛地扯起键盘朝他丢了过去,在他抬手抵挡的瞬间,提气扛起那桌上的显示器便往他的脑袋上砸过去。
“哼!”
电线互相拖拽着,数道巨响好似让地面都震了震。
这瘪仄的空间是两人的优势,却也是他们的劣势。
康翔猝不及防地被砸得向后趔趄了几步,刚抵住墙壁,常京桐便侧着身子猛力撞过去,胳膊肘无意间往他肚子来了一击,双手却目的明确地抓住了他握着尖刀的手。
两股力量向着两个方向拉扯,常京桐看着数秒内就靠近她锁骨的刀尖,十只手指使劲向下抠挖,才刚掰住康翔的拇指,从后头伸出来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
常京桐咬牙,在裹挟着窒息的痛苦下将手里那只拇指用力向后掰。
“啊!!”
尖刀落地的声音掩盖在康翔的惨叫里。
常京桐只感觉脖子上的窒息稍稍一松,掰着拇指的手却始终不敢泄力,另一只手还是抠挖着,在慌乱中捏住了尾指,本能地朝着后方掰扯。
“!”
脖颈上的力道松了,常京桐还没缓口气,头发便被反抓住向后拉扯,那一瞬间整个头皮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常京桐的眼泪当下便被刺激得不受控制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