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手忙脚乱地报了警,常京桐站在那里和宿管阿姨四目相对时,还有些蒙圈。
就这么简单?
宿管阿姨显然是被她报警的内容所震慑,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还是常京桐先开了口。
“阿姨,你有401的钥匙吗?”
常京桐头脑里的热血慢慢沉淀下来后,忽然想起那几人的话。
‘……去宿舍帮忙把东西收拾干净。’
既然警局能正常运行,那晓月的死必然会惊动他们的调查。
为什么没有牵出任何和教派有关的消息?
显然光明社和学生会的人会自觉将东西清理干净,他们渗透在学生里头,又有着其他学生没有的权利。昨晚俞平就直接开了女宿舍的大门,他们内部或许还有学生宿舍全套的钥匙。
或许是事出突然,阿姨并没有多做为难。
常京桐顺利开了401的宿舍门,决定将所有有关的线索都先他们一步找出来。
常京桐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晚梦境里余宝颍挂着的床位梯子,她定了定神,简单地扫了一遍宿舍。
或许是因为晓月的死,其他两个舍友搬了出去,而晓月的床铺更是早就收拾干净了,整个宿舍竟然只有一个上床下桌有凌乱的生活痕迹,和她梦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常京桐站在门边看了看阳台的位置,脑海里闪过晓月冲着她念出的三个字,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进了门开了灯,将门关上后,这才开始查看余宝颍的物品,或许是因为宿舍只有一个人的缘故,柜子并没有锁。
常京桐开了柜门,仔细打量了一番,尽可能地不去乱翻,最终将下头柜子里一个显眼的盒子拿了出来。
那盒子一掂量,实在的重量让常京桐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推断。
这应该是书。
将盒子打开,果然见到里头整齐叠好的一本本包着书皮的自印资料,她简单地翻了翻,里头的内容似乎是教义,翻动的时候,几张照片也落了下来。
常京桐拿起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余宝颍,晓月和俞平等人的合照,里头甚至有几张拍摄了举办仪式的照片,照片上的噪点密集,但那个个穿着斗篷戴着帽子围着地上符文跪坐成半圆的架势,一眼就能看出照片的不对。
她看着这个角度怪异的照片,意识到这或许是余宝颍自己偷拍的。
为什么?
常京桐心里隐隐要推翻了先前对她的猜测。
她会不会根本没有信仰这个教派?
她想要成为信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常京桐将里头的东西简单过了一遍,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不少指向明确的证据,甚至还有一卷用过的胶卷。
常京桐将这些东西重新规整放回去,又将目光投入柜子里。
最终,常京桐还是将东西翻开,在衣服夹层里见到了一封遗书。
‘当这封信被公开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请相信,我的死并不是自愿的。……在开学没多久,我们和俞平成了朋友,他和我们说了不少光明社的事情,我和晓月都觉得特别荒谬可笑。之后,我们意识到,他是真心相信那些荒谬的事情,……我和晓月决定参加聚会,找到证据,将光明社曝光,好将俞平救出来。……我们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有规模有组织的,不少同学都加入了。我和晓月的力量根本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更糟糕的是,我发现晓月开始主动看俞平送给她的那些书了。……我做了一个错事,我和晓月吵架了,我不应该刺激她,她本来就快被升学的压力折磨疯了,我还揪着光明社的事情不放,还把俞平给她的东西都扔了。……晓月是个自私鬼,她是在逃避责任,逃避现实,选择自杀一了百了,而我是个白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将她不断推给了那些恶魔……’
遗书的最后余宝颍显然已经陷入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她不断地骂自己也骂晓月,更不断辱骂光明社和俞平。字迹透过纸张,常京桐发现末尾一片都被一团墨渍污了。
她摸着这团墨渍,眉头蹙起,最后将口袋里的纸片拿了出来,比对着两头几乎只有大小区别的墨团。
不知道为什么,常京桐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含糊消失的结尾应该包含了关键的说辞,却被这纸片的力量给污毁了,里头或许还提及了纸片委托的真相。
余宝颍应该是被晓月的死刺激到了,从她怨恨自己开始,事情的走向就歪了,接着她通过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和纸片背后的力量产生了联系,常京桐的突兀出现更是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她精神的不稳定,她该不会也和晓月一样,到后头真的认可了地狱的存在,准备去地狱找晓月吧?
常京桐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和俞平余宝颍接触过的怯弱女生,她和余宝颍单独在一起时还有些脾气,但一见到她就一副害怕恐惧的模样,该不会是知晓了她的绑定者身份,自己脑补出不少可怕的东西吧?
常京桐皱起的眉头都要夹死一只苍蝇了,她真的觉得,按照余宝颍的性格和精神状态,这一连串的因果真实性很大。
虽然在常京桐看来,这光明社团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看重的从来不是他们口中宣传的神明,而是召集并洗脑这群有钱有权的人后所能取得的利益。
晓月等人完全是无辜受到牵连的牺牲品罢了。
……
常京桐直到做了笔录出来,还有些恍惚。
警车悄没声地进了学校,直到到了楼下,才听到那刺破静谧夜空的警笛声。
常京桐坐着警车离开学校的时候,才发觉外头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偏僻荒地。
公路开出一段后,城市的风貌便一一展现出来。
小车公交从警车旁掠过,一眼望去,虽然还没有二十多年后密集的高楼大厦,但建筑群还是齐整地排布开,骑自行车的人穿过一闪而过的小巷,人声涌入常京桐的脑海中,将她漂浮的灵魂拉扯了回来。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把你叫来的!你怎么可以害我!我明明就要看见她了!我就要……”
走廊里或坐或站着一批学生,他们俱是穿着古怪的黑色斗篷,警局的空间有限,他们局促地挤在过道里,全然没有在学校时的气焰。
那黑暗中装腔作势的作派在日头下只剩下遍地的尴尬狼藉。
余宝颍一见到常京桐的身影,登时什么都想明白了,尖叫怒吼着要冲过来,被人强行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