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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芗泉挥挥手,让人将其轰了出去。伍思成冷眼看着会场,在场的武臣九人,只有谭如晓、申屠吉宏、曹七是出自长宁军一脉,那王散只能算半个,最近也唯李芗泉是从,朱雀军要有所计画,长宁军旧部是很难左右得了的。而这等军机大事,他这个文臣其实基本上插不上嘴,哪怕他内心也是希望朱雀军能增援凌霄城的,如果陈再兴在,还能略长一些谭如晓等人的声势,这知州却看起来公正,其实将陈再兴赶了出去,又少了一个敢替长宁军说话的人。

李芗泉端坐着,虽然把场面给镇住了,但他一时半会还没有做出决定,于是也看看众人的脸,想找出点答案。行事就怕有争执,还是不可调和的那种,他刚才轰出陈再兴,其实也带了点私心--就是伍思成理解的。

眼下,被扫了脸的张靖一系,肯定是反对救援的,不用再问了,于是,他将脸转向王江。

此刻的王大郎,正紧锁着眉头,见李芗泉看过来,眼神忙躲向一边,他也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做。李芗泉只有将眼光看向刘黑七、周志高:“你们二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二人平时有些大大咧咧,要他们做什么事,那自然不在话下,但二人皆是降卒身份,对决策之事,甚少掺和,又兼肚子里没什么学识,想要他们出个点子,委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看二人支支吾吾讲不明白,李芗泉只得一叹,有些为难他们了,便不得不求助伍思成:“伍大人,此事你有何建议?”

此等事,与自己这个监州有何干系呢。伍思成心里别扭不过,不过既然知州问过来,还是得表示一下尊重:“伍某窃以为,勿论凌霄城或是梅硐城,皆属大宋国土,同是大宋子民,如今更是唇齿相依,互为犄角,但说到出兵增援,亦要谨慎行事。知州大人行事果断,早有决议。伍某之言,不过徒让大人笑耳。”

李芗泉甚不满意,嘴角一撇:好个老奸巨滑的家伙,说了等于没说。

场下等人要么做沉思状,要么呢不知是不是学问不够还是其它原因,顾左右而言其它,说不到点子上。也许,刚才的争吵让他们有些顾虑。

这时,被打了三板的张靖已经返了回来,似乎并不在意刚才的惩罚,清秀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带着点自信的神情,他环视四周,似乎已经了然于胸,来到堂前拱手道:“统领大人,方才属下不该与陈军使争执,这三板子打得好!但在下坚持认为,凌霄城不能增援,此城虽地势险要,同时亦是绝境,一旦鞑子围上经年,不攻自破,我等能救一时,救不了一世。其唯有杀下山来,与朱雀军合兵,方是上策。”

张靖所言,不无道理。李芗泉思索一会,头理似乎清晰了:“我提议,明日出兵,向南推进。攻敌所必救,使敌回援,以解凌霄城之围,如果诸位没有意见,今晚就议到这里。”

这明显是要增援长宁军了,谭如晓等长宁旧系皆齐声道:“末将听令!”

锐锋营的王大郎等人也不反对,此事便算定了下来。于是众人便先后告辞离开,但张靖却仍坐在椅子上不动,他不解的问:“方才大人已做出决断,在下不便当面反对。但朱雀成军未久,不宜与鞑子在野外浪战,明日出兵,有些操之过急!”

李芗泉叹了口气:“立青,你的心,我明白!然而朱雀军初立,还不是铁板一块,各方势力混杂其中,本统领亦是无奈啊!就是你的原班人马在朱雀军中多有安排,也有人在我面前碎碎念,但你是我左膀右臂,我自然不会听信谗言。军中的长宁一系,他们同样是骨干,此次鞑子围攻凌霄城,若不出援,恐寒了他们的心。立青,易统制经略长宁军多年,他是深得军心的。

“你刚才也看到了,朱雀军中的长宁系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要增援凌霄城,如果我执意不肯,一旦人心背向,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军心,就会散掉,而且,见死不救的名声传出去,往后,谁还信得过朱雀军啊。

再者,伍监州所言亦有道理,长宁军与朱雀军是大宋最后的脊梁,唯有相互支援、相互照顾,方能在川地立足,因此,凌霄城必救。不过要救,却也要讲策略,杀开一条血路挺进凌霄城,听起来固然美丽,但不现实,十有八九还没走到石头寨下,就已经被鞑子打得七零八落了,徒劳无功还要赔本的事我们不能干、也没有实力干。因此,我们要有计谋,然后徐徐图之。”

听到这里,张靖方恍然大悟:“统领大人所谋甚远,在下不如矣!”

李芗泉哈哈一笑:“不要拍我的马屁,你的本事我明白得很。立青,朱雀军能有今天,你居功甚伟,但在人前,我要尽力一碗水端平,甚至对你还要更严格,真是。。。。。。委屈你了!”

张靖脸色一正:“统领如此信任,末将感激涕零!”

“咱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套了。明日如何行事,还要好生思量一番,快回去好生睡觉,大战,就要来了,到时想睡个好觉都是奢求。”

等文武散尽,李芗泉久久的望着满天的星辰,这世间多少事,从来都不是易对付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要折腾至死。明日,又将有多少家庭从此阴阳相隔。

然而已没有选择!

第二日,鞑子大兵仍未出现,但梅硐城已经高速行动起来。朱雀军斥候都一部、长枪都、神臂都、刀盾都及辎重营两都共计六都近七百军兵穿城而出,朝南徐徐推进。领军之人却是张靖,这是李芗泉特意安排的,若是长宁军旧系将领任主将,那么处事就会带着感情,而不会像张靖这么冷静。

民众亦皆进行分工,就在城池周围,或伐木,或捕获飞禽走兽,既为将来准备更多的檑木,又尽可能存储薪柴与食物,壮妇则寻野菜、下湖捉鱼,老人小孩也不能闲着,做一此力所能及的事情,全城上下皆被动员起来,为大战做最后的努力。

至于城外的农田,禾苗刚出穗,如果鞑子们要将其损毁,也没有办法,听之任之罢。

申屠吉宏率本部斥候一队,出城一路向南,斥侯不断回传军情,一路无事,当行至离城七里处,离石头寨已不过数里之遥,申屠都头本是长宁军旧人,又有斥侯经验,这种侦探敌情的事,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散布出去的斥候,沿官道一直向前,前后延伸约四公里长,说不定,这会最前的军兵,已经抵达石头寨附近。申屠吉宏揉了揉时不时跳几下的右眼,这些天太忙,昨晚更是忙到半夜才睡了个囫囵觉。

阳光正猛,毒辣的阳光烤得地面起了热浪,斥候们个个汗流浃背,不多的战马也被晒得无精打采,这个时候如果能寻得一处阴凉处,吃上半个西瓜,倒是件分外惬意的事。

牵挂凌霄城局势、心急如焚的申屠都头强打精神,习惯性的眺望远方,再观察左右山林的动静。这时,他的眼角余光似乎闪过一道不可察觉的闪光,当其注视那可疑处时,却丝毫未发觉任何动静。

此处恰恰处在石头寨与梅硐城中间,前面一里便是岔路口,正前方通往石头寨,左侧通九姓长干司千户所--博望寨。做斥候多年的经历告诉他,此地不宜打伏击,如若不然,被伏击者有多条道路可逃,除非。。。。。。对方兵力雄厚,在诸条道路皆能埋下伏兵。

“也许是眼花了吧!”申屠吉宏这样对自己解释,又对手下道:“众位哥哥,我等到了那岔路口,便歇息片刻,再往前打探,长宁军正在苦战,我等却不能耽搁了!”

听到都头提到歇息,众斥候心下快活,皆来了精神,策马加快脚步就往前赶。这时,前出五里的斥候回报:“报都头,鞑子正在石头寨下集结,约摸二三百人,无骑军,我等看到凌霄山上,旌旗飞扬,隐约可闻厮杀声!”

申屠吉宏一听,这便对了,鞑子正在猛攻凌霄城,其探子也必已探知梅硐城出兵,匆忙在石头寨下摆开阵势,以固守矣,他复道:“再探,但有异常,速速回报!”

前出大军的中军大阵中,张靖举起皮囊又灌下几口水,狠狠的骂道:“好个贼老天,此番必热死人去。儿郎们,不得懈怠,再前出三里,我等便吃些干粮,午后必有一场恶战!”

待到大军快行到岔路口,斥候都已经抵达前方三里处,那里离石头寨已近在咫尺,不能再进,何况距石头寨越近鞑子的哨骑越多,双方已多次发生阻击战。

就在众军兵开始就食时,忽然左右林中鸟雀乱飞,张靖一惊:林中有异,他大呼:“众都头押队什长,约束军兵。。。。。。”

不待张靖说完,林中突然现出无数人影,他们举旗呐喊、搭弓射箭,或是往下推石块,另一部分则往山脚疾速奔下。数面“元”字大旗,格外扎眼!

“晦鸟气,却中了鞑子埋伏!”张靖暗呼一声不妙,又破口大骂:“申屠你这孬斥候,探的甚么鸟路!”

只是申屠吉宏离他好几里路远,如何听得到,其实也这不能全怪这位斥候都头。鞑子早在昨晚便悄悄出了石头寨,在岔路口左右两侧的林间,伏下三千余人,为了避免发现,鞑子们刻意将自己远离山脚。申屠吉宏虽也着人打探过山林,不过都是泛泛的侦探了事,并未整座山进行仔细的寻查--他也没这个人手与时间。

而那张桂,则给了朱雀军最直接的误导:此时鞑子正集中兵力猛攻凌霄城。石头寨的鞑子匆忙集结,也只是假象,皆是乌日吉呼摆下的迷魂阵,他令了莫刺儿之命,一心拿下梅洞寨,而王葛友这厮,为了在蒙元那里加官进爵,不断挖空心思,各种恶毒的诡计几乎皆出自他之口。

此刻,如雨点般落下的羽箭,扑入官道上的朱雀军中,惊慌失措的朱雀军四下逃命,立即传来无数惨叫声。

张靖挥舞着马槊,拍落射向自己的羽箭,护住自身与战马,鞑子显然也瞧到了这名将军,射向他的箭明显高于其它军兵,看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

正忙碌间,张靖一眼瞥到那张桂三人,正手脚并用,向山上奔去,他立时大呼:“张桂,尔等速速回来,去山上作甚?”

张桂回头哈哈一笑:“鸟贼军,尔等只有两条路,要么降了大元,要么就在此地等死!”

张靖一征,顿时明白何事,大骂道:“中计了!好个叛逆,鞑子许了汝何好处,竟要将朱雀军引入死地?罢了罢了,想不到我张靖竟然阴沟里翻船!”

那张桂三人赶紧向山上跑,这时一支支的羽箭对其照射不误,张桂不由慌了神,高声呼叫:“我等是王葛友大人手下张桂,特引来朱雀贼军,别伤了自家兄弟啊~~”

山上的鞑子却不管你张桂王桂,只管朝山脚下拚命放箭,见张桂三人向山上奔来,只道是朱雀军反攻上山来,拚命攒射,顿时就把张桂三人射得刺猬一般,却是活该。

张靖的亲随已举起盾牌护住主将,这时张靖才有机会看清楚整个形势。官道上,朱雀军被射得人仰马翻,几轮箭雨下来已经血流成河、溃不成军,尤其是那些降兵及辎重兵,已经开始四下逃窜,反而在奔逃的过程中忘却防护,接连被射翻在地。

大抵上而言,原来的长宁军兵则反应最为迅速,他们在各级军将的指挥下,自发的集结,以盾牌组成乌龟阵,抵挡来自山上如雨点般散落的夺命之箭;而朱雀军的老卒虽略逊一筹,但大部尚能勉强自保,只有一小部分辎重军兵,已然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