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肉,别抢别抢!”下首传来数声欢喝。
李芗泉的心里还在抵触之间,下首方的一名粗壮军将早抓起一块肉就送入口中大啖,问题是其脸上还露出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李特使没来由的猛然一阵反胃,仿佛方才进入肚中之物,皆是人肉,他只感觉到肚内一阵翻腾,忙站起来强忍着呕吐勉强向上方的统制告了声罪,也不待回应就快速步出厅堂,顾不得找地方,对着广场就哇哇大吐起来。
李芗泉这一吐,倒是引来早就在门口徘徊、偷窥厅内美食的两条饿狗,风卷残云般将呕吐物舔得干干净净,舔食的过程中还相互低吼,以独享这“美味”,看这饿犬狼吞虎咽的模样,更引得李芗泉狂吐不己,一发不可收拾。
他这番举动引得厅内之人皆行注目礼,无人曾料到这位东婆罗特使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出彩,有人摇头有人憨笑有人作沉思状。
不多时,李芗泉返回有了些气氛的厅内,虽然胃内空空如也但半点食欲全无。右侧又传来“哼”的一声,却是那易云凌,他夹起一块肉塞入嘴里大嚼,又用带着些鄙夷的冷冷眼神瞥过来:“这些虏肉,难道入不了贵使的法眼?还是那东婆罗小国之民,根本未见识过这等场面,被吓着了?”
此话一讥一讽,句句刺骨。
李芗泉虽然年轻气盛,但这是什么场面,他也不便发作,再说,凌霄城是长宁军的天下,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自己还要仰仗大案旁的统制给予照顾,总不能与其同胞兄弟红脸吧。
于是,李芗泉便回了一句:“易将军,我东婆罗国不以人肉为食,所以不曾习惯。”
易云凌却是怒了:“好个蛮夷!你的意思是东婆罗人皆是有德之人,而我大宋臣民尽皆禽兽不成?”
这时,刚出去小解的易云霄回到正堂,见厅内气氛异常,在问明缘由之后,他也很诧异为何自己的胞弟会做出如此的行径,这本是小事,但如果因小事而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就有些不值当了。他赶忙出言喝斥:“易正将,莫要再耍了。”
易云凌见大哥神色不豫,也有所收敛:“在下不过耍个乐子,哪知这位特使如何不堪,哈哈~~”
李芗泉正欲回答,这时上方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易正将,休得对特使无礼!口味百般,皆有不同,既然特使不爱此菜,就不要勉强,你且坐下!李特使,真是对不住,此物实际并非人肉,乃长宁军秘制之豆腐干,杂以鹿肉沫,再用鹿油浸泡,味道极妙,有三分似肉罢了,平日无肉时,以此物替代。因众将皆痛恨鞑虏,又鹿、虏二字音相近,便取了虏肉之名,望特使勿往心里去。”
“原来如此!不怪不怪!”李芗泉恍然大悟,这菜原来跟人肉其实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但他心中又暗暗叫苦,那易云凌存心取笑我这是实情,分明就是在找麻烦、让我下不了台、看我笑话。既然人家有备而来,那自己如何应对?无论如何,须不卑不亢,以免失了礼数与自尊--好歹已是大家公认的东婆罗国特使,就该有特使的风范。
易云凌重重坐下,没过片刻他又跳到厅中,大声道:“今日宴会,无舞无曲如何使得,且让在下为各位耍上一耍,助助兴!”
他这一讲,在座中便有人接声:“好,易正将那一把马槊,可是使得威风,让我等好生见识见识,这些日子是否又突飞猛进了。”
厅内一时之间又热闹非凡,易云霄也点头认可,只听到易云凌一声道“拿槊来”,片刻间,便有一军汉扛着把马槊送到他手里。
好一把马槊!总长4米有余,前端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扎地隐有金属之音。古代的槊,以轻、韧、结实为佳。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所以汉唐以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
易云凌走到外面,早有举着枞树皮火把的军汉站在小广场的四周,将此地照得亮堂堂。只见易正将向在座众人略略一拱手,便使起这把玩得烂熟的槊来。
“嘿!”只听到半空里突然传来声虎吼,李芗泉一惊之间,那高举的马槊一挥,先来了记直刺,其速之快,其态之稳,假若前方有敌骑冲来,这一刺,必挑落马下,让李芗泉也不由得佩服不已。转眼间,易云凌的手法又有了变化,只见银光一闪,无端端的硬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其势之烈,有如猛虎下山!但易云凌却没有半点吃力的样子。
就这两下,就足以说明这使槊之人的足有千均之力,如果周围有鞑子在,恐怕个个要被掀落。接着那马槊再起变化,斜劈、格挡、倒刺,各种招式一一落入眼来,甚至,易云凌还以槊为撑,戳地纵身一弹,竟然弹到十米之外,顿时迎来阵阵喝彩之声。
广场上只见人影闪动,那把马槊被其使得虎虎生风,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那几个都掌蛮寨主,脸上流露出既惊讶又庆幸的神色。。。。。。
易云霄含笑点头:“我这胞弟,也是员悍将!”
周围更是不断有人夸奖:“不愧是“猛张飞”!”
“长宁三杰,名不虚传!”
场地内外叫好声不断,李芗泉心中也忍不住赞叹,虽然这人对自己甚是不敬,但其人武艺精堪却是实实在在的。易云凌样子长得比其兄要粗壮些,再加上一脸的络腮胡子,那个“猛张飞”的绰号也是当遑不让。
易云凌耍了几分钟便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回到厅中:“可惜无马,否则定让各位兄弟开开眼界。”
然后他又瞟到李芗泉:“一个人耍没甚意思!”
李芗泉见对方紧盯着自己,心中猛的一楞直打鼓,这家伙这么看着,莫非是想要找我比划吗?他尚未能想出个一二三出来,易云凌已经在叫了:“听闻东婆罗国特使于半月湖与梅洞寨力挫鞑子,在下仰慕已久,不知特使有无兴趣指点一二!”
说是仰慕,其实语气却甚是盛气凌人。李芗泉刚才见识过这位易将军的马槊杀技,他自付自己没那本事,就算能接上几招,他也不想在这里招惹是非,于是便谦恭道:“将军武艺高强,在下自愧不如!”
但易云凌似乎并不愿就此放过李芗泉,仍咄咄逼人的道:“哼,你这是看不起易某!拿两把长枪来,用布包了枪头,蘸点石灰,看谁先被点到,来来来,我们比划比划。。。。。。”
说罢,他便要找人去寻枪。这李芗泉一时慌了,刚才看这易将军,绝对是不出世的猛将,自己不及他十分之一,这要比划,必然落败,失了面子事小,万一出个差错,到时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他脸色一苦:“易将军武艺出众,我那几下三脚猫工夫,哪里能与将军比划一二,我认输了!”
易云凌哪里会放过他:“不要谦虚不要谦虚,来来来。。。。。。”
李芗泉被逼得毫无退路,真是欺人太甚,于是,大喝一声:“来就来!”
李芗泉接过士兵递来的长枪,与易云凌相对而立。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长枪,暗自告诉自己绝不能输得太难看。
这时,一名军士吆喝一声,只见易云凌率先发起攻击,他是军中宿将,枪法果然凌厉无比,其功夫绝不在那半月湖鞑子牌子头之下。每一枪都带着破空之声。李芗泉则小心翼翼地防守,寻找反击的机会。
然而,易云凌的攻势却越发凶猛凌厉起来!他手中长枪舞动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每一枪挥出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威势,枪势如雷霆万钧般直逼敌人要害而去;其身形更是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难以捉摸,时而如飞鸟般轻盈灵活地穿梭于敌阵之中,时而又似猛虎下山般威猛霸道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好厉害!好恐怖!这样强大而凌厉的招式与骇人的气势,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不愧是“猛张飞”!李芗泉不禁心生怯意,但他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退缩半步,否则必将落败!
然而面对这样的对手,李芗泉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方每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无尽的威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开来。李芗泉拼尽全力去应对,却依然难以抵挡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攻势。
渐渐地,李芗泉开始力不从心,原本严密的防守也出现了破绽。对手趁机发动更猛烈的攻击,使得李芗泉只能疲于应付,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利,自己即将被石灰击中,他心生一计,决定假装战败。
只见李芗泉突然转身,朝着大门口快速走去,似乎想要逃离战场。易云凌见状,心中大喜,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刻挥动长枪,准备给予李芗泉致命一击,将其打翻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芗泉的身影猛地一闪,巧妙地侧身躲开了易云凌的长枪。紧接着,他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冲向易云凌,手中的长枪之柄如同一条剧毒的蛇从洞中窜出一般,准确无误地顶向易云凌腰部最脆弱的地方。
原来,李芗泉所施展的竟然是后世 pLA 的格斗技巧!这套格斗技威力惊人,一旦命中敌人要害,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李芗泉显然有意控制了力道,否则以刚才那一击的力量,易云凌恐怕早已痛苦倒地不起。
看着顶在腰口的枪柄,有些生痛不己的易云凌一副惊愕的表情,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这是什么打法?气急败坏的易云凌喝道:“婆罗小国果然蛮荒之地,这般下三滥的招式也使得出。”
李芗泉见好就收,不卑不亢的道:“若是在战场之上,我婆罗国只讲究如何杀人,而不注重形式。易将军武艺高强,我佩服得紧。”
易云凌怒气不减:“好好好!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哼!”易云霄面露不悦,今晚云凌连番给李特使难看,这是何原因,俗话说知弟莫若兄,他隐隐猜到了几分。这位胞弟好胜心切,又自恃悍勇,平常只有自己才能压服得了,这些日子李由升了副统领,韩亮也升了正将,而他还在正将之位上原地不动,这就打破了之前的平衡。
易云凌没法寻“胜关公”李由与“赛罗成”韩亮的不是,毕竟那二人也是军中骁将,武艺不在他之下,更立下赫赫战功。但这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番国小使,竟然也出尽了风头,本来对番夷就看不上眼的易云凌,就找到了出气筒,对横竖看不顺眼的李芗泉接连使绊。
都成家立业了,这性子却无半点改变,真是个惹祸的主,易云霄重重的道:“易正将,还不快快住手!特使是贵客,休得无礼,否则。。。。。。”
至于“否则”如何,统制倒未说出来,为自己的胞弟留几分颜面。易云凌看哥哥的脸色都变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其兄长年形成的威严,让他也不由得忌惮三分,易去凌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回到自己的案边,只顾闷头吃“虏肉”。
李芗泉的内心同样不忿,自己与这位“易正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他偏要针对于我,怎么说我一路以来,对长宁军也算是有功的,不一定要有恩必报,但也不要恩将仇报吧。
于是,接下来的宴会,李芗泉便没有多少心思了,哪怕肚里空空也无半点食欲,勉强熬到亥时末宴席散尽才得以脱身。
是日,岁煞北,生肖冲龙。本命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当晚,属龙的李芗泉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