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公鸡嘹亮的报晓声,穿透黎明前的黑幕,沉浸在雾霭中的刘家村,开始了新的一天。
李芗泉的美梦被这屋外猛的一声鸡叫打断,他躺在床上,一边回味着梦中十二姐的好处,又觉得这奇异的想法不可思议,一边则在恼怒于那只无辜的公鸡,不该这么早就自动闹铃。
不过,李芗泉却有早起的习惯,在军营时,无论睡得多沉,只要起床铃一响,他保准立马进入清醒状态。
旭日尚未升起,东方只露出鱼肚白,那驱散黑暗的光明之剑还在酝酿之中,屋内仍是一片模糊,李芗泉环顾四周,这一家比起昨晚见到的刘十二姐家,是要好上那么一点。
床的结构简单但却不是几块木板随便搭的,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竟然还有雕刻,大抵是花鸟什么的。床边摆着一条长约一米半宽一尺高半尺的四脚木踏板,古人想得真是周到,踏板可以放鞋用还可以垫脚,不过在上床前却多了一个抬脚的动作,不知发明者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左侧有一条凳子,右边靠墙的地方还有一个木柜,也许是放衣服之类的吧,房间内就这么点东西,绝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装饰。这既是族长又是保长的家里都这么寒酸,只能说明这整个村子也够贫穷落后的了。
似乎有一股什么气味,李芗泉抽了抽鼻子,清晨的空气里,隐隐约约含有特别的味道,嗯,尿臊味,他左右一看,窗户被封得特别的严密,床后有一扇门,有缝,后面莫不是茅房?
房外的光线似乎强了一点,感觉有尿意的李芗泉拉开门栓,眼前的几米处一道山壁突兀的蹦进眼里,或黄或绿的蕨类植物铺满了整个峭壁,当然说峭壁有些勉强,不过五六米高而已,接近地基的地方显露出人工开垦的痕迹,想来族长一家就在这里开山,挖出一处地基才建了这几间房。
屋后有一个木桶,里面似乎盛了一半澄黄的液体,刚才的气味就是从这桶里发出来的。竟然将尿桶放在屋后,也不怕臭着自己,不过如果晚上要小解,拉开门就可以了,倒也方便,这样来看,古人在乎的还是实用,倒也无可厚非。
李芗泉也就入乡随俗的在这里解决自己的问题,然后稍作整理,打算出门锻炼一番,也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转动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个清晨的时候分外清晰,他还在顾虑会不会吵醒到族长一家,外面就传来了族长的问候声:“特使大人,您起来了!二娘已备漱口、洗脸水,咯边请!”
不一会,左边厢的一间房内,也传出了清脆、朗朗的读书声:“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想不到族长一家老小这时就起了床,真个应了“朝起早”的要求,不过昨夜睡得晚,但老族长看起来目光炯炯、精神矍铄,李芗泉正要寒暄,族长的儿媳陈二娘先是踩着碎步捧着一个青碗恭恭敬敬的奉上:“特使大人请!”
李特使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连声道着“谢谢”。刘士仁却还在一旁啰啰嗦嗦:“穷山僻壤,没得刷牙子与牙粉,请特使大人将就些。”
对什么“刷牙子”与“牙粉”,李芗泉也没有细究,这里是南宋,如果对方真拿出一盒什么健齿白牙膏及一把人体工程学牙刷,那他真要醉了。
这碗水估计是漱口用的,《礼记》曰:“鸡初鸣,咸盥嗽”,就说明当时的人们已有了漱口的习惯。李芗泉含上一口,一股浓浓的苦味顿时从味蕾蔓延开来。
好苦的茶!漱上几口后,浓浓的苦味中,似乎又带着一点清香,将口中的浊气一扫而空。所谓的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在这个南宋,大概这就是平常人家清洁口腔的方式。
忙碌个不停的二娘又端着冒着白气的木盆碎步放在洗脸架上,李芗泉有些顾虑,他没有洁癖可用别人的毛巾还是多少存在抵触心理,不过人家的好意不好推辞,何况自己又没带毛巾,只得硬着头皮勉强接了。
厚实的蓝布洗脸巾很是粗糙,哪怕是已经浸了温水,“柔软”二字仍然根本无从谈起,李芗泉习惯性的使上力猛擦几下,整个脸庞顿时生痛生痛的,似乎被一把沙子搓过。
忙完这些的李芗泉便有些无所事事,他原计划来300个的俯卧撑,却因为刘老族长不断的闲谈而作罢。
“还未请教特使大人的表字!”
“什么?哦表字啊,这个没有。。。。。。我们东婆罗国不兴这个!”
刘士仁一时无语,看来这婆罗人真是化外之民,堂堂八尺男儿,连表字都没有,这又成何体统,他又没话找话:“不知特使大人是否婚娶?”
“我虽在婆罗国最为精锐的军中出任中尉,但尚未建功立业,在未能有军功积累至上尉前,不敢谈什么婚娶。”
刘士仁一惊,中尉?!这是什么官职,带尉字,估计绝不是隔壁刘十二姐死去的男人只是个从九品的承信郎、陪戎副尉可以比的,这中尉不知跟我朝的三公之一正二品太尉差多少,想来也不是。难道是从七品下正六品上之类的翊麾、昭武什么武官?嗯,看起来像。
这么年轻就官至六七品,搞不好与婆罗国朝廷有干系,老族长不动声色的问:“特使家里可有大人也在朝中任职?”
“嗯,我哥!他是。。。。。。”李芗泉还学着古人的动作,煞有介事向南面一拱手:“上官国王的同窗,在首都军区--嗯,也就是保卫京师部队,任要职。”
刘士仁的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特使大人的兄弟乃朝廷的方面重将,寻根这等重要的事当然要由亲信重臣或其亲属来完成了。
“特使大人年轻有为啊,老夫佩服!不知大人这是要往何处去?”
李芗泉一想,要去广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顺长江而下,抵达楚地,然后可选择继续沿江出海,或是走岭南道路,何况自己本就是湖南人,于是便道:“这个。。。。。。我要去湖南长沙,族长可知此地!”
刘士仁有些不敢确定的道:“莫不是荆湖南路潭洲治所长沙城,这个地方老夫倒听在吾村教书育人的先生提起过?”
李芗泉不置可否,他哪里知道什么荆湖南路潭洲治所,古代对长沙的称谓他压根就是两眼一抹黑,为了避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又补充道:“我国国主祖籍乃长沙人氏,大抵就是长沙城罢。”
“哦,吾这凌霄地界亦有湘人,姓张名英,大人若见到可详情问之,张壮士乃易将军麾下的使臣,常在凌霄山中侦缉鞑子,驯有雌雄两只大虫。”
看过武松打虎的就知道,古时提到大虫,专指山中的老虎,李芗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张英,两只大虫?前些日子倒在林中曾听到虎啸。”
刘士仁也是点头:“此山只有张壮士驯虎,必是其无异。他日张壮士来刘家村之际,吾当替大人引见。”
看来这张英在这老族长的眼里很有些分量,但李芗泉的内心却并不怎么关心驯虎师之类的职业,不过既然张英是来自荆湖地带,他肯定知道两地之地的路途,如果能从张英那里获得离开此地的捷径,将省力不少,倒也不错。
“哦,真是太好了,我正琢磨如何去湖南,哦荆湖南路,如果有张壮士助力,可事半功倍了。”李芗泉想到这里,忙学着他们的模样对刘士仁一鞠躬:“感谢刘族长无私帮助,我李芗泉铭记在心,他日必涌泉相报!”
刘士仁对李芗泉的动作非常满意,就这一句,看来自己与特使大人已经进了一步,他忙一把托住他的双手,由衷的一笑:“特使大人言重了,此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族长,这特使大人听得不太习惯,你还是直接叫我李芗泉或是小李就好了!”
刘士仁真的慌了,做出一副差点就要下跪的模样:“啊,特使大人,这如何使得,礼制不得僭越,请大人收回成命。”
李芗泉忙托着族长下沉的躯体,无奈的苦笑:“嗯,我不再提了。”
“特使大人,此去潭州,非一人之力可行,如若大人不嫌弃,老夫愿倾力相助,然则此去路遥何止千里,非二三日之程,吾认为,不可急切行事,须得万分周全妥当,方可为之。刘家村虽小且贫,亦可为大人略作一二准备,万望大人成全。”
这这这,古人也太过热情了吧?!如果说他们是贪自己的装备,那自己早就看不到今晨的太阳了,但我还有什么能值得他们这么投资的呢,莫不是这个乱扯出来的身份?不太可能吧,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以前看古装片时,偶尔看到素未谋面的二人,简单几句就能交心,李芗泉当时认为这太不可思议,可现在这事实就摆在面前,原来自己是以现代人的思维去揣摩古人,大错特错了。
李芗泉内心涌出十二分的感动:“老族长古道热肠,李某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在这里郑重承诺:我若能回婆罗国,必不负老族长一番好意!”
刘士仁抚了抚须:这就够了。当下皆有所得的二人,相谈甚欢。
“另外,我想借身衣服,不知族长可有,这个。。。。。。实在有些冷!”
。。。。。。